放假,休假,度假,例假。
回首,泛古,展望,深藍。
事情都還沒解決,這就回深藍星了?
好像混進了奇怪的東西,你在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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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耀山丘,大門基地,12個小時前。
有多久沒回大門基地了?這是黃龍星再看見閃耀山丘上的大門時,一閃而過的小思緒。靠着懸浮車隊的高機動性,連夜趕路回來部隊,剛剛還親眼目睹了黎明朝陽的升起。而随着特裝恐獸帶隊的小車隊,暢通無阻的穿過多層關卡,零号特戰隊幸存的衆人也回到了原偵察連的專屬營區。
停好車輛,交還武裝,買瓶飲料……好吧,最後一件事,是順道路過某個自動販賣機時做的。再揮手告别黃龍星等人後,就隻剩下呆坐在路邊木制長椅上的長空無聊的仰望着天空發呆。
遠征軍指揮部沒有過多交代什麽,僅說明特戰隊從今天開始又放假了,所有人都獲得了返回深藍星的授權,可以在接到暫未确定具體時日的歸隊命令前,好好的放松放松。
這算什麽?還有很多事情沒解決呢……
無法看見漆黑面鏡之後的面容,封閉式的戰術頭盔上附着少許沙塵,黑藍色的動力盔甲反倒略顯幹淨。搖搖頭将腦海中的雜念一甩而光,右手握着一瓶沒開蓋的能量飲料,遙望向蔚藍天空中的太陽,背靠長椅的長空久久沒有動作。
“再想什麽呢?我可不記得你有看天發呆的愛好。”
從一邊走近的閃雷就坐在長空的身旁,手中拿着已打開的罐裝檸檬汁。見長空一時沒有反應,随即又喝了一口。
“想起一件事,關于海藍的。”
岔開話題?長空忽然嚴肅的轉頭說道,讓閃雷産生了一股他沒在想其他事的錯覺。
“海藍,那個狙擊技術很棒的新人?她沒什麽問題吧。”
不明所以,閃雷不明白長空這句話的意義何在。
“我覺得她在隐瞞什麽。”特意頓了頓,像是在醞釀說辭的長空好一會才又開口道:“那場遭遇戰中,當我第二次請求狙擊支援時,她失聯了……原本,我以爲她出事了,但再去那個狙擊位置找她時,她卻和沒事人一樣出現在我的面前。”
“那又怎樣?也許海藍遇到了些小麻煩,所以錯過了支援的時機…吧?”不是很确定,閃雷也不清楚當時都發生了什麽,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亂說話。
“她說沒事,但我覺得她有事。附近的丘陵間有一些灰燼。”
兩句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補充完畢的長空打開了封閉式頭盔的下颚,随後扭開了能量飲料的瓶蓋并喝了一口。
“灰燼……?”
不明覺厲,雖然不明白具體情況,但閃雷隐隐覺得有點厲害,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想到,作爲政委的你,竟然也會感到迷茫。那時候你可是一點都沒猶豫,不但把不明身份的敵人讓赤潮斬盡殺絕,那些遺留在外界的東西和痕迹也都被你果斷掃清了呢。”
中性的聲音如此訴說着,就坐一旁的長空卻久久沒有回應,像是在發呆,又像是若有所思從而忘乎所以。
看着長空将飲料一飲而盡,并随手把瓶子丢進不遠處的垃圾桶内,閃雷的内心中忽然産生了一種快被他急死了的感覺。真不知道這個外在冷酷,内在性格不明的家夥的腦子裏到底再想什麽。雖然在霧村那會,重新認識了長空的爲人,但要說了解的話,那還不如說是更加不了解他了。
“我們也回深藍星吧,好好的放松一下,整理清楚糾葛錯亂的思緒。”丢下這樣一句話,也不管閃雷的反應如何,站起身來的長空徑直地向閃耀山丘上走去,步伐不快也不慢。
但還坐在長木椅上的閃雷卻不經意間發現,長空的步伐有那麽一點點的不穩,不仔細看的話,還真不會發現這個不引人注目的小細節。
“哦…回深藍星是嗎。”仰望向蒼天,這回反倒是閃雷坐長椅上靜靜地發起呆來,深藍色的護目鏡後有一滴淚水從面龐側滑落,略有一絲傷感的聲音低語着,以自己才聽得到的輕聲說道:“戰損達到40%,看來死之第一連隊的綽号是坐實了…如果,唉……”
另一邊,零号特戰隊專屬營區的作戰會議室内。
“淩逸,羅強,白蕭,小雅,白超音,麥奇偉…還有海藍和我。”将該做的記錄輸入戰術平闆電腦内的團隊日志中,單手撐托着的黃龍星又看向一側老班道:“老班,你不回深藍星嗎?就剩你的行程信息還沒報備了。”
“不了,直到昨天下午出任務前都還在休假的我們,現在又放假了,這真是......”微微笑道的老班打手勢示意自己想留下。
“唉…那大夥解散吧!”有些心不在焉的黃龍星顯然,并沒有因放假而感到開心,反倒是心情郁悶的同時,又對連隊的未來感到憂心。自己犯的大錯不但沒遭受預想中的處分,遠征軍指揮部的話語也是不清不楚的不明意義,甚至連總指揮的面都沒見到,僅是通過加密通訊獲得了那份放假的指令。
逐個離開作戰會議室的衆人沒有多做停留,轉眼間便都走的一幹二淨,淩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再聽不見。感到現場氣氛很沉悶的黃龍星,看着老班微笑的對自己這邊點了點頭,欲言又止的話語最終還是咽回了肚子。
矛盾的感覺,輕松?不,黃龍星的心情更加複雜了。大多數情況下,犯錯挨批是很正常也理所當然的。面對可能到來的處分,感到恐懼也并沒有錯。但有的時候,不挨批反倒會讓人很不舒服,沒有說明的處理結果,倒是會令人更加浮想聯翩,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與混亂。
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要說輕松的話,黃龍星剛開始确實輕松了不少,似乎沒出什麽大問題。但現在,黃龍星隻感覺被狠狠的臭罵一頓反倒會舒服很多……帝國的8架沖鋒艇被毀的交火事件不管了嗎?放大假的處理方式這又算什麽?
不管作何感想,已經走出門外的黃龍星,就連對現在該去做什麽都不知道。随大夥一起收拾些東西,取回上繳的私人物品後,一同回深藍星嗎?不,不,不,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黃龍星回想起老班先前展露的微笑,怎麽看…都有一種強顔歡笑的感覺…低沉的面色上好像還透露着一點點的失落,似乎不隻是傷感那麽簡單。
“是錯覺嗎?還是我多心了?”
一想到這,止步于走廊道上的黃龍星又轉身向着原路返回,輕輕地邁着步伐,放緩自己的腳步,走近虛掩着的房門,目光透過門縫向一側窺視。
仍坐在靠椅上的老班,不知何時掏出了一張老舊的照片看得有些愣神,好似回憶起了一些開心的往事,嘴角微微上揚,展露出了一個發自真心的微笑。但下一刻,表情突然一僵的老班,左手輕捂住嘴鼻,眼角竟瞬間湧出了幾滴熱淚,止不住的淚水越來越多,不斷的從他的面龐上滑過……
……
沉默,沒有出聲,驚見此的黃龍星發覺自己有些不認識那個老班長了。過去曾有魔鬼教官之稱,在訓練士兵時,經常讓其穿上輕型動力盔甲,之後命令其關閉電源,全副武裝進行高強度訓練,總給人一股堅忍不拔印象的老班,竟然哭了!而且還哭的很傷心!
“很驚訝對嗎?”
一個略顯老成的聲音在黃龍星的耳邊響起。沒有發現身旁來人的黃龍星,頓時感到一陣心驚肉跳,但這些都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
轉臉向一側看去,那是一個穿着同樣式迷彩色動力盔甲的中年男人,淡藍的護目鏡後,左眼上下還留有三道極像是刀疤的爪痕。略有幾絲皺紋的臉上,又有着一種精悍的感覺,目光銳利而又夾雜着少許柔和。
“你是……”輕聲,黃龍星以一個非常小的聲音,向身旁的來人詢問道。
“你好,黃連長,我是隔壁營區偵察連的連長,與老班一同出生入死過的老戰友,你可以叫我老江。”來人平淡的說道,聲音也同樣壓得極低。
“江連長?”
“聽說你們回來了,所以來看望一下。”邊說着,江連長還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注意到門縫裏面,已經停止哭泣了的老班又發起呆來後,才接着說道:“想來,你也看見那張照片了吧?那一張是老班和老婆與女兒的合影,是二十年前的老照片了。”
看着黃龍星充滿疑惑與奇怪的表情,把目光轉向門縫裏面的江連長繼續解釋道:“那一年,蟲群艦隊突入深藍,遭遇星空海軍的重創并最終被全殲。但是,仍有少數的蟲群殘軍登陸地表,其中就包括有僞裝蟲……”
僞裝蟲,隻是聽見這一個名稱,黃龍星便想到了那個恐怖怪物的具體資料。一種能夠将生物内在吞噬幹淨,隻留下一身皮囊用于覆蓋自身體表,僞裝成受害者混入人群的蟲族。而這種蟲族植入生物體内的寄生蟲,還能進入人或動物的大腦,直接影響其思維意識,操控受害者變成僞裝蟲的奴隸。
單單是聽到僞裝蟲的名字,就足以使人談之色變。再聯想江連長所說的,以及老班手中的照片,黃龍星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能夠想象一個擁有堅定信念,與不屈意志的兵王痛哭時的樣子嗎?我見過……那個嘴上說着要鍛煉好那些新兵蛋子,戰鬥時總是帶頭沖鋒的老班長,就是因爲那段過去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您的意思是……?”說到這,黃龍星的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被腦海中不斷否決的模糊想法,也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晰。
……
深呼吸一口,點了點頭的江連長緩緩說道:“是的,老班親手殺死了她們……給予了那份痛苦中的解脫……”
又搖了搖頭,目光看向一旁的江連長右手握拳,輕捶了一下自己的腰間,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面容上更像是在自責。黃龍星甚至能清楚的看見,老江額頭上暴起的青筋。
“這也是老班他,當了二十年老兵的原因。不是他不求上進,而是他想親身去執行那份沒有盡到的責任,守護共同作戰的同伴。”
“我還記得他曾發過誓,凡是他帶出去的士兵,他都一定會帶他們回來……”将目光重新放回黃龍星的臉上,江連長遲疑了一會後說道。“但現實是殘酷的。”
瞳孔微微一縮,轉瞬間明白了什麽的黃龍星隻感到無地自容。沒想到老班還有這層不爲人知的過去,死之第一連隊的綽号完全摧毀了那份神聖的誓言,無法言喻的複雜情感在内心中環繞交叉,油然而生出一種透心涼的心理錯覺。
“我相信,黃連長已經做的很好了。就像我當初跟在老班身後時一樣。”說道最後,江連長沒有對黃龍星說出的是,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令人絕望的一幕。再艱難的抉擇間,對着最最親愛的人,以及所發誓要守護的存在,親手扣下扳機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