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忘記自己是用什麽表情向那如同向日葵一樣燦爛的笑臉道别的了,小光,我的兒子。
兒子,這對一個20歲的青年人而言是多麽遙不可及的存在,我内心一時之間沒辦法辨别此時在心中醞釀着的這股情緒是什麽,它是否會化作不安的暴風雨襲擊整個世界,把我的生活再次弄成一團糟,由衷地,我想避開這個畫面。
我有點害怕,但我也有點開心。
簡單的形容就是上面這樣。
複雜的我并說不出太多,面對這突如其來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沖擊,我隻能呆然接受,本來這次來見到菜子已經是對我而言最具沖擊性的事情,但是現在有一件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驚喜’。
但是,既然,我已經選擇出現在她們面前,我已經見到了她們現在的狀況,知道了我自己當初的選擇并沒有給菜子帶來任何的解脫,反而把她束縛在原地不動,這是我的罪孽,當我的罪孽重新被我認知而從骨髓的最深處發掘出來的那一瞬間開始,我的命運就被決定了的。
這些年,我已經想明白了。
我不能再逃避了,從高中的事情,到現在,以感情爲身體原動力的我特别感性,我這輩子隻對兩個女人動過情,然而我卻是一個全身都是錯誤的男人,無論在這些年來遇到過多少個爲了我的财富而接近我的姿色上乘的女人,我都不爲所動,我覺得,菜子和小鳥,兩個人已經傾注了我所有的愛,我已經失去了愛别人的能力了。
站在空無一人的小巷上,星光熠熠,與我心情截然相反的閃爍,我的所作所爲連它們都在取笑我,我個性是如此地别扭,我并沒有資格,但是這次我決定了。
即便是遍體鱗傷,我也要緊咬牙根,行動到底,不能再次順從着自己内心的低語,我不能再逃避,我...想她們都過得好好的。
“...嘟...嘟...”
我沉默不語,撥通了最爲可能知道這一切來龍去脈的人。
“喂?淺一?怎麽了,這麽早找我有什麽事?難道是想老爸我了嗎?”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通話的那邊就是我的便宜老爸,把整個集團甩下到處鑽研自己黑科學的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我不能像他那樣,我要做個即便全身錯誤都要努力往前的男人,即便沒有人會像雪菜那樣會把春希拉回正軌的女人在我身邊,但是我也要參考春希的經驗,往前進。
應該是時差吧,他不知道在哪個國度在搞黑科技研究,哪天接到他被國際刑警通緝的消息我也不會驚訝。;
“恩,是我。”
我斟酌了一下語言,但是對方還是那吊兒郎當的發言方式,立馬搶過我的空檔接過話頭。
“哈哈,難道是真的想老爸了啊?老爸可沒有那麽多時間分給你哦,我可是注定要和科學結婚的男人!不過如果還是像之前那樣集團的儀式、合同啊什麽的你就别問我了,這方面你比我擅長,再說了,不是有智代在那邊幫你嘛,你也是時候...”
有如機關槍。
“菜子的事,你爲什麽不告訴我?”
我劈頭就是一句憋在内心深處的話,雖然我知道對方的用意,但是我還是隻能問出這句話,語氣裏面并沒有任何責問的意思,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悲傷。
等現在一切在我以爲準備安穩下來,卻...
菜子她這些年肯定過得很苦,沒人給她做安排,沒人...呆在她身邊在她冷的時候抱抱她。
“...我覺得你也是時候問我這件事了,我還以爲你會像我年輕的時候那麽能忍,哈哈。”
對面沉默了一會,他還是‘哈哈’地笑了出聲,隻是聲音裏面有些自嘲,他交給我紙條已經過了3個星期了,我躊躇許久,積攢勇氣多次,設想過無數狀況,失眠夜越來越多,在内心的煎熬與拷問的雙重夾擊之下,我最終還是選擇了我必然會選擇的方法。
隻是我考慮的是,要不要跟遠在巴黎的小鳥說一聲?
每晚都會和我聯系訴說相思之情的小鳥,那天在見證之下醉心地看着我爲她戴上婚戒的小鳥...
光是想想,我都覺得自己現在的雙腿還在顫抖。
我的勇氣,不能洩,一旦被自己擊垮,就再也站不起來。
“爲什麽...”
呆滞地重複。
“...你明白的,這才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你,還是那個孩子。”
老爸似乎點燃了一根香煙,長呼一口氣之後,他的聲音裏面還是飽含自嘲,不同的是還有對我的嘲笑。
苦澀的味道在我心中泛起,我懂得,我什麽都懂的,擁有過人的理性和智慧的我不懂的是菜子爲什麽會選擇這樣的一步路,這個溫柔到自虐躲起來舔傷口的這個少女,爲什麽能用如此自虐的溫柔來包容我,甚至在我對她作出那麽殘酷的抉擇之後還能用這種方式守護着脆弱的我。
在相見之後,那拒絕的表面下是多麽熱烈的情感,是思念,是悲傷,是渴求,卻沒有埋怨。
她真的沒有憎恨我。
主動想保存着我的生活,讓我安穩,她還愛着我,她..越是如此,越是讓我無法釋然放手,積攢在心髒裏的勇氣似乎要湧出嗓子眼,化作無法遏制的熱潮湧向她,找回那被三年風霜埋藏的那個她。
“她現在...過得并不好。”
“但是那個時候你什麽都做不到!”
老爸截斷我的話,聲音陡然提升,喜怒無常的瘋狂科學家,他的神經質點燃了我的理性。
“那你也不應該瞞着我!”
“起碼她現在比想象中好多了!”
“你不明白她!”
“那你能明白嗎?你隻是一個吃了抹嘴跑的蠢貨!”
我受到了會心一擊,突然噎住了,然後化作機關槍的話語再次奔騰。
“菜子現在才21歲!她應該在上大學,她正是享受青春年華的最佳時候!她現在有什麽?每天奔波到處勞碌,由白天工作到黑夜,每天趕着回家照顧孩子?累了的時候就靠着沙發睡,寂寞的時候就看着以前的回憶哭?所有的感情都隻能壓抑着,每天用最寵溺的方式,對孩子隻展現自己最正能量的一面?被以前的家人所責罵,脫離那個家庭成員如膠如漆的溫暖港灣!這對她而言是多麽殘酷的事!”
每說一句,我的心就被一根利矛所深戳。
胸膛劇烈地起伏,到最後我幾乎是用吼把話說出來,用這種最爲無力的方式來訴說着自己内心的悲痛,如果能因此削弱内心幾分痛苦是多麽幸福的。
話筒那邊一片寂靜,似乎隻有香煙靜靜燃燒的聲音,半晌,老爸的聲音恢複了一開始的吊兒郎當。
“哈哈哈,”他的笑聲讓我驚愕,“我一直都不相信血緣會遺傳性格這種說法,畢竟你小時候我都沒有呆過在你身邊,我連你的頭都沒摸過幾次,但是事到如今我才發現原來你這小子和我真的挺像的啊。”
特别是在遇到這種局面,還有處理方法上。
他末尾補了句。
我還沒反應過這話包含的信息量,老爸再次開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接下來應該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吧?”
“....”
我的沉默化作肯定,不過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麽做,我隻知道我自己要去做,小鳥,南大鳥那邊,伯母的那邊老爸和我到時候都不會好解釋,但是一旦聯想到菜子身上曾經發生過比這個更加過分的事的時候,我就覺得這是上天對我的一個小小懲戒。
“能爲你做的我都做了,那個小姑娘非常倔強,和...不,總而言之,無論是那個乖巧的愛補水的小姑娘,還是這個可愛的倔強小姑娘,我都挺喜歡,我能說的隻有...”
他頓了頓,聲音還是那麽輕佻,卻有一種難喻的重量。
“别對不起你自己就行。”
“....我知道了。”
偏偏這時候來把自己弄得像一個父親,讓我局促。
“啊,對了,那小姑娘雖然很倔強,但是她的家人比她更倔強,這些年她過得并沒有你想象中那麽苦,她離家出走之後,我已經上門和她家人談過好幾次了,雖然一開始是被拒之門外的,但是連續糾纏了好幾次之後對方也肯跟我談談,被原諒了呢,那小姑娘根本就沒恨過你,但是她的家人卻因爲她而原諒你,也逐漸肯接受我孫子的存在,她的港灣還在,隻不過是她自己心還沒徹底回去而已。”
“.......什麽。”
打算挂線的手指愣住了。
這個...
瘋狂科學家...他?
“老...”
“嘟...嘟...”
電話被那邊挂斷了。
擡頭仰望星空,我的嘴角不自覺掀起苦澀的弧度,閃爍的群星似乎在召喚着我以往的回憶,真姬,繪裏,洋她們的近況還好嗎?
倘若知道了我現在的這種情況,她們會怎樣想我呢。
星光最後彙聚成的是我心中的那個人,婚戒的另一端,在大洋的彼岸,我的小鳥,那個有點任性又有點普通的同樣倔強的女人。
我歎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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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white.album2.mini.AS,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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