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展眉與赢皇同時歪過頭,看着突然出現的麒牛,這頭人型兇獸那雙環眼,這個時候全是赤紅之色,緊緊盯着赢皇
“好久不見了,我們從上次告别到現在,已經有三千九百餘年了?”麒牛南下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咬牙切齒
“三千九百七十一年,我記得很清楚”赢皇回應道
“是啊,我還記得我們分别的那一天,你穿着金甲,戴着七寶沖天冠,将我送上船,就在琅琊郡,你隻要我爲你帶來海市幻境那戰技‘飛龍在天’,你便開始履行對我的承諾”
“那戰技是天人留傳下來的至寶,重要的是,它對武神的提升有着莫大好處,恐怕是人界唯一流傳的将武神升爲傳奇武神再幫助傳奇武神晉升爲蒼穹武神的修煉戰技,我很需要它”
“我爲你取得了‘飛龍在天’,當我興緻沖沖地回到岸上,聽到的卻是你死了的消息……你怎麽會死,雖然那時你的壽命已經達到了傳奇武神的暮年,可以你的能力,怎麽會如此突然、毫無交待的死去?”
“我知道别人即使找到‘飛龍在天’也無法明白它是什麽意思,可你一定能知道爲了瞞過你,我還特意挑唆二子相殘,讓愚蠢的次子獲得我的全部傳承,而天賦高爲人也聰明的長子反而被他所殺”
“我猜想你可能沒有死,所以挑中了和你一樣野心勃勃的劉高,幫助他創立‘大風歌’戰技,指引他将你的次子殺死,又故意留下你赢氏一支遺脈,可是你隐藏得極深,我這樣布置,都不能将你引出來”
他們對話時,象是老友重逢後共話當年經曆,可話語間的血雨腥風,讓在旁邊聽着的衛展眉完全呆住了
許多問題,都在這對問中迎刃而解,赢皇的枭雄本色,麒牛的深謀遠慮,都讓他覺得吃驚這兩個都被他耍弄過,他認爲自己的智力上絕不會遜于他們,可現在來看,他們的智力與他們的性格結合之後,所做出的事情,卻是遠遠過了衛展眉的能力
“沒有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形下見面,赢皇”
“我也沒有想到……”赢皇的目光同樣古怪,他怨恨地看了衛展眉一眼,若不是這個子,自己就算與麒牛相遇,也不會象現在這樣,身體極度虛弱
“你的狀況似乎很不好,這麽多年沒有見面,你竟然還沒有死去……想想也是,除了骊山傳承之地,你去哪兒尋找方法,延續自己的性命”麒牛幽幽地道:“我還是真蠢,早就該知道,你會躲在我眼皮底下”
“原因很簡單,你背棄了天人的命令,整天都在用你那愚蠢的腦子琢磨怎麽獲取天人之血……恭喜你,你終于進入了中樞府,進入了傳承之地”
“是啊,我費盡心機,好不容易進入了中樞府傳承之地,獲取原本就應該屬于我的東西……但不幸的是,我發現有一隻又老又貪的耗子鑽了進去,偷走了我的寶貝”
“哦?”
“赢皇,廢話少,交出丁号儲藏室中的寶物,解開丙号儲藏室的加密,我會讓你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衛展眉聽了他們的對話,心中又是一動,麒牛顯然是将赢皇當成了偷入中樞府的人了,卻不知道,赢皇是在爲他背這黑鍋這既是件好事,同時也是件麻煩事,這證明麒牛對丙、丁兩号儲藏室極爲看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追回偷入這兩個儲藏室的人
“什麽……啊哈,我明白了,有人捷足先登,你和我一樣,謀劃了幾千年的東西,終究還是落了一場空,哇哈哈哈哈哈……今天總算聽到了一件好消息”赢皇愣了一下,然後大笑起來
他與麒牛的關系甚爲複雜,衛展眉現在就希望兩個快打起來,麒牛将赢皇殺了,而赢皇臨死前的手段也能重創麒牛不過,世事不如人意者十之***,麒牛對赢皇極爲了解,聽到他這句,立刻意識到,自己似乎弄錯了
“不是你偷入了中樞府?”
“若是我進入中樞府,怎麽會在這裏被你追上?”
“那會是誰?”麒牛暴怒咆哮,目光一轉,看到了衛展眉與眉,它突然想到那個讓自己産生疑心并追上來的原因,心中一動,瞪着眉它吼道:“是你們”
這一次,它可是施展了直擊魂體的音殺之術,而且目标并不是衛展眉,而是臉以蒼白毫無血色的眉
“啊”眉尖叫了一聲,雙目發直,人挺挺的向後倒了下去,她本來扶着衛展眉的,這樣摔倒,将衛展眉也帶着摔倒在地
這讓麒牛再度推翻了自己的猜想,這兩個人類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強行破入中樞府,那少女雖然有些古怪,可是自己并未全力的一聲牛吼,就将她震得魂體受重創陷入休眠之中,而那少年,已經是身受重傷,看得出的内髒似乎都已經挪了位置那麽,嫌疑就還隻是在赢皇身上,換了四千年前的赢皇,或許是不會對自己撒謊,可是他象隻老鼠一樣躲了四千年,那性格其有不變的?
他卻不活,衛展眉開始已經被赢皇一擊擊得内腑破碎,否則的話,他一定會爲衛展眉恢複得如此之快而驚歎,同時對衛展眉産生最大的疑心
“赢皇,看來你完全忘記了我對你的恩情,竟然敢欺瞞我了……”
“你的恩情?若不是想要我爲你提供天人之血,你會給我什麽恩情?你當初指引我,爲的仍然是你的私心,否則的話你爲何不将天人傳承全部交給我?”
“把天人傳承全部給你?”
“對,中樞傳承府,最重要的是,你不過是李聃的坐騎,而我是天人的傳人,你應該是我的奴仆,爲何卻總是對我發号施令?”赢皇提起當年之事,仍然遺恨滿懷:“我才是這裏的主人,你呢,不過是……”
“就憑你,也想成爲這裏的主人,成爲我的主人?”麒牛一聲怒鳴,赢皇的話語應聲而止,它的牛眼瞪得幾乎要突出來,赢皇這番話,讓它加懷疑,就是赢皇愚弄了它,搶在它之前闖進了傳承中樞
十萬年來的自由生活,已經讓它極爲害怕再成爲供人類驅趕役使的對象,而且,它認定,任借自己的實力,足以扭轉它與人類的關系,至少可以讓它回到天人之境,而不是在這個武道式微的世界當中,看着一群可笑的武者自高自大
“不要把我當成陳酒仙那樣的蠢貨,它會甘心守着十萬年前的命令而不挪窩,我已經受夠了這個原始愚蠢的地方,我要回到天人界……我現在的實力,已經足以讓我在天人界安身立命,而不隻是在這個充滿自大蠢貨的地方充當囚徒”
“我不需要主人,我的主人,就是我自己”麒牛一邊,一邊大步向着赢皇走去:“憑什麽你們人類,隻因爲是天人後裔,就可以擁有天人傳承?我守護了你們十萬年,幫助你們傳承武道數萬年,我才最有資格獲得天人傳承”
“看看,當初你選中我,而不是我的主家姬氏,便是因爲你覺得我最好利用,覺得我會将天人傳承拱手相讓,而隻滿足于在人界當中稱雄……你大錯特錯了”赢皇此刻,再無任何僥幸心理,他知道,面對麒牛,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機會,若是他身體全盛之時,或許還能與它一戰,可現在,他不僅完全衰朽,又在剛才受了緻命之傷,完全是依靠自己逆天的修爲才将傷勢壓制住
所以,多年積壓下來的憤怒與不甘,讓他完全忘記了對麒牛的畏懼:“麒牛南下,天人李聃降臨,收服你們這六護使,原本就是爲了給人類準備奴仆……”
“住嘴”
麒牛怒不可遏,它們這樣的強者,怎麽能容忍自己成爲比自己實力遠爲弱的人類的奴仆,哪怕天人李聃當初确實有這種用意,可是李聃畢竟已經不存在于人界
“轟轟轟”
随着它怒意高漲,它每踏出一步,都夾帶着如同雷鳴般的蹄聲,而伴随着蹄聲傳出的,是一個個以它的腳爲中心的沖擊波這強大的沖擊波,直接将周圍的野草全部掃平,連躺在三十餘米外的衛展眉與眉,也被大地的震動掀起
衛展眉緊緊抱着昏迷的眉,他現在身體仍然沒有恢複,但能勉強做出一些動作,因此當兩人落下時,他努力用自己人身體給眉充當肉墊,将眉護得周全,連皮膚都沒有擦破一
等他落穩擡起頭來時,看到的是麒牛将赢皇一把抓住,麒牛那隻淡金色的手臂,與人類還是有些差别,手指頭顯得特别粗短,仍然保留着一些牛類兇獸的痕迹它那雙環眼幾乎湊到了赢皇的面前,噴出的鼻息将赢皇身上的焦灰皮膚都掀起:“交出你偷走的東西,我給你一個痛快”
“南下,我快要死了……”赢皇在劇烈地喘着氣,這還是衛展眉初次看到他如此劇烈地喘氣,他又開始重複曾經對衛展眉過的話,他的眼神從麒牛肩後傳來,看在衛展眉眼中,帶着幾分譏诮
“你會的”
“你覺得……我死前還會害怕什麽嗎?”
“當然,我有的是讓你畏懼的手段”
“不,我害怕死得毫無意義,比如,和那個才宗師階的子同歸于盡……但若和我同歸于盡的是你,麒牛南下,十段兇獸,你覺得我還有什麽遺憾的嗎?”
“與我同歸于盡?你這個時候,還有這種力量?”
“不要看我,我最恨的就是你看我”
随着這一句話,赢皇緊緊抓住了麒牛的胳膊,他枯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因爲他突然想到,那個被他視爲奴仆的耿踵最後的神情,大概與他現在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都是人類的不甘與憤怒,都是人類的堅忍與毅力,都是人類的自尊與榮耀
一瞬間,赢皇的身體突然間變成了金色,他的身體也膨脹起來,衛展眉隐約看到,一條如同龍一般的元氣,在他的身體上隐約成形
那龍一般的元氣帶着強烈的能量波動,麒牛最初是冷笑,然後神情開始變得僵硬,再然後,它張嘴咆哮:“這絕對不可能”
“人類爲什麽能驅使你,能夠充當你的主人,就是因爲人類能将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人類能創造奇迹……至于你,隻能充當奇迹的背景”
“背景”二字落下,然後,隐隐盤踞于赢皇身體之上的那隻元氣金龍,開始發出一聲高亢的鳴叫
這并不是真正的有聲音的鳴叫,而是一種直接發自于魂體同時也直接作用于魂體的鳴叫
衛展眉緊緊抱着眉,這聲鳴叫對他的魂體也是極大的沖擊,若不是他魂體堅韌遠勝過普通武者,隻怕他會在這一叫中變成白癡
而正面面對着赢皇這一擊的麒牛,卻仿佛沒有受到任何打擊,它身體上的青筋暴漲,似乎正在用力,準備将赢皇扯成碎片
“這就是你所謂的奇迹?”一邊用力,麒牛一邊開口
“哈”
赢皇緊緊抱住麒牛,兩個身體開始向上飛起,赢皇開口道:“亢龍……有悔”
“亢龍有悔……這不可能,你怎麽可能會這個,這分明是海市幻境中才有的……”
“這是陳酒仙給我的禮物,你忘記了,你帶我巡遊天下的時候,曾經帶我去見陳酒仙”赢皇大笑起來:“現在,我們一起,變成流星”
金色的元氣龍影瞬間擴大,将他們兩具身軀裹于其中,化成一顆光彩奪目的流星,向着天穹中飛去,轟隆隆的聲音中,它們越飛越高,幾米,幾十米,一百餘米,直到在衛展眉的視眼中消失
然後,在空中,一朵火花炸裂開來,四散的火星象是絢爛的焰火,即使在這白天裏,也讓人覺得光彩奪目
衛展眉眯了一下眼,如他所願,看來,赢皇與麒牛真的同歸于盡了
不過這不是他現在最關心的事情,他最關心的還是眉的情形,麒牛一聲吼便重創了眉,此後赢皇的那聲龍吟,就連衛展眉也被震得幾乎魂體碎散,昏迷中的眉魂體幾乎是毫無自保之力,也不知是否承受得起這一擊
他低頭眉的情形,可就在他一低頭之際,呼嘯的破空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