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展眉也不指望她會出來,他其實隻是在争取時間。
今日情形發展到這個地步,他也沒有更好的計策能想,不過在他看來,現在還有一個變數,那就是陳酒仙自己。
他回頭看了看陳酒仙,陳酒仙仍然是那種半死不活的模樣,沒有絲毫好轉的迹象。
陳酒仙此時是傷重力竭,但這其實不是關鍵,最關鍵的還是它上次所中之毒,猕六耳摻雜在钰乳玄雷中的毒汁來自于修羅界,陳酒仙用盡方法,卻也無法将之驅出,這種情形之下又與強者對戰,所以才會到現在這種境地。
“衛郎君,我來與你交戰。”回過頭來,又有一位武者走了出來,這人的武器是刀,他在離衛展眉還有十米處停下,然後道:“我是個直腸子的,不會那些虛頭,今天我們便是要用車輪戰對付衛郎君,所以不能給你休息療傷的機會。若是衛郎君力竭,就請出來。”
他到這,稍稍停了一下,然後擺刀上沖。衛展眉見他不通報姓名,也懶得去問,挺劍便開始迎擊。
“他真受了傷麽,方才蔣風那拳明明打得他吐血了,可是爲什麽現在他的身形沒有絲毫受傷的迹象?”
見兩人鬥得激烈,有武道修爲較低聲忍不住開口問道。史玉崇看了一眼,見是自己宗門的弟子,便笑着道:“受傷了,這位衛郎君确實修爲了得,你看此前他動手,有超過三分鍾擊敗對手的麽?”
那弟子見祖師開口,臉漲得通紅,恭敬地道:“不曾有……”
“衛展眉的實際戰力,應當相當于高段武聖,但即使高段武聖,對上我們峨山宗宗主,哪能那麽輕易獲勝!原因不過是兩個,一是衛展眉他對于劍極爲熟悉,這種熟悉與你們的熟悉不同,劍仿佛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因此他人與劍的契合度極高,這種契合度使得同樣的戰技招式,在他手中發揮的威力比别人要大。”史玉崇繼續道:“其二是他的元氣有古怪,我聽他擁有靈火,現在看來傳言不虛,這種靈火應該是在東海蓬萊府所得,據那兒的破碎群島中曾有金烏核融火出現,以衛展眉的修爲當然不可能扛得住金烏核融火的反噬,那麽他必然是得了某種附生于金烏核融火上的寶物,使得他體内元氣也帶有金烏核融火的特征。這樣帶有靈火的元氣,讓他能夠越過一階與武者進行元氣對抗。”
“所以,此前衛展眉能夠速戰速決,輕易擊敗幾位武聖,但這一次他已經受傷,不敢再象此前一樣冒一風險,隻能穩紮穩打,再加上他的底牌漸漸被我們看破,對手有了防備,再想速勝就很困難。”
到這,史玉崇悠然道:“武道這途,天賦、運氣、努力,擁有其中之一,便可以卓爾不群,衛展眉三者皆有,自然顯得驚才絕豔了。方才幾位武聖與他對敵,心中都有這樣那樣的顧忌,所以爲他所克制,其實有什麽可顧忌的,衛展眉再強,也隻是宗師高段的底子,武聖還是有取勝希望。隻要以我爲主,不要被外界所幹擾,就算勝不了,卻也能與他對抗了。”
她來去繞了個大圈子,歸根到底還是在指場中那位與衛展眉交戰的武聖。辛芝又是一聲“無恥”出來,史玉崇仍然哂然不理,活到她這年紀,被姑娘罵上兩聲,算得了什麽。
就在這時,場中那位武聖卻大喝了一聲:“我輸了,且住!”
兩人鬥到現在,也不過是五分鍾左右,那位武聖并未露出絲毫敗象,算得上是所有出場者表現最好的了。可是他突然間出聲認輸棄戰,讓周圍的武者都摸不着頭腦,就連剛剛還出聲指他的史玉崇,也不禁露出一絲愕然。
“爲何認輸?”甯不悔緩過勁來,大聲問道。
“不認輸難道等着衛郎君在我胸口刻上‘無恥’兩字麽?”那位武聖環眼怒張,掃過史玉崇一眼:“原本今天車輪戰他一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便已經是人身之大恥,若是身上再留下兩個字,我這輩子都不敢出來見人!”
完之後,他轉身便走,徑直進入人群之中。史玉崇這個時候終于露出一絲尴尬,顯然,這位武聖是對她剛才的話語極爲不滿了。
“不知好歹!”有人低聲罵了一句。
衛展眉微微一笑,向着身後又望了一眼,他有些奇怪,爲什麽陳酒仙到現在沒有什麽别的反應。
陳酒仙垂着頭,看上去奄奄一息,胸口起伏得非常厲害。
“繼續。”衛展眉回過頭來,向着群雄招手:“哪位出來與我一戰?”
他知道對方不可能給他喘息的時間,因此幹脆自己開口。果然,三大宗門的陣營躁動了一下,然後顧朝惜走了出來,看到是他,衛展眉情不自禁地撇了一下嘴。
誰知道顧朝惜卻沒有到他面前,而是先來到史玉崇那兒,向她施禮道:“史師伯,晚輩要去挑戰衛展眉,晚輩學藝不精,比鬥中極易分心,還請史師伯不要開口。”
這幾乎就是一巴掌拍在史玉崇面上了,衛展眉也想不到顧朝惜會這樣做,表情有些愕然,而比他更驚訝的是史玉崇,她雙眉倒豎,原本光潔的臉上突然間浮起很多皺紋,緊緊瞪着顧朝惜。
顧朝惜卻是謙恭地又向她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過來,這才面對衛展眉。
“衛郎君,我知道衛郎君雅量無雙,所以想到一個新的比鬥方法,請衛郎君聽我一首曲子如何?”
衛展眉眉頭一動,這倒是個新奇的比試方法,若隻是聽他的曲子,怎麽能分得出勝負?
“請吧。”對于顧朝惜,他還是有一分好感的,因此淡淡地道。
顧朝惜便拿出一樣樂器來,衛展眉認得,那應該是笙,隻不過看光澤,這可不是用竹子制成的,至少不是用普通竹子制成的。
顧朝惜将那笙放在嘴力,就着一排孔中的一個,抿嘴吹動,“嗚”的聲音傳了出來,那聲音如同碎玉铄金一般,讓衛展眉脖子後的寒毛應聲豎起。
這哪裏是曲子,分明是一道劍氣!
衛展眉眉頭緊緊皺起,向後退了一步,顧朝惜又向他頭:“衛郎君,我正式開始了。”
完之後,他再度開始吹奏,衛展眉橫劍在胸前,卻是前所未有的戒備。
開始他面對那些武聖,都沒有象現在這樣認真過,因爲以聲爲劍的對手,他也是第一次遇上。
笙音連綿不絕,旁觀的武者聽着這音樂,眼前仿佛出現了一排連綿不絕的劍影,最初他們還有些奇怪,顧朝惜吹笙算什麽比鬥,難道吹笙能吹死人麽。現在諸人都是心悅誠服,就連那些武神,也都動容頭。
“了不起,赤城宗必然将在顧朝惜手中發揚光大。”剛才主動認輸的那位武聖低聲歎道:“這哪裏是樂聲,分明是一套極爲高明的戰技!”
史玉崇剛才被顧朝惜那樣了,原本還在心中暗怪顧朝惜師長不約束他,讓他這樣不知好歹,不過她與赤城宗交好,因此對這樣的後生晚輩多少有些寬容,可現在她的臉色反而難看。聽着顧朝惜的笙聲,她目光卻是看向甯不悔,眼神嚴厲異常。
甯不悔面色更是難看,她向來自居三大宗門宗主之首,覺得顧朝惜與居北河都隻是守成之輩,無論是見識還是武道都遠遠比不上她,現在才知道,顧朝惜以前隻是讓她,甚至有可能是不與她計較!
再加上史玉崇的瞪視,讓她低下頭來,卻看到自己胸前的那個腳印。她一向強勢慣了,門中弟子都怕她,所以這個腳印也沒有人提醒,她自己卻未注意,這一看到,對衛展眉的恨意就更濃。
衛展眉猛然揮劍,赤帝劍帶着一團紅光,在空中與一道無形的劍氣相撞,“砰”的一聲響,衆人可以看到劍氣撞碎後冒出的白氣。
顧朝惜低眉垂眼,根本不看衛展眉,隻是不停地吹出聲音,随着他的吹奏,衛展眉或揮劍格擋,或者高縱低伏閃避,看起來就象是顧朝惜在伴奏而衛展眉在舞劍一般。顧朝惜吹奏的曲子卻是一曲蜀中俚調,這裏蜀郡的武者都是耳熟能詳的,見他竟然能将這樣的俚曲都納入武道之中,衆人看他的目光也就越發不同。
或許他能擊敗衛展眉吧……畢竟給衛展眉一個不足二十歲的少年擊敗了蜀郡衆多武聖,傳出去的話實在是有些丢人。這可是武風極盛的蜀郡,是出了李青蓮與蘇胡子的蜀郡!
“展眉……他的傷要不要緊?”
這個時候,擔心衛展眉的,也隻有辛芝與謝蘊了,謝蘊低聲向辛芝問道,緊張之色,溢于顔表。
她原本極有大家氣度,而且行事風格帶着不讓須眉的英氣,可是今天情形與平常不一樣,衛展眉幾乎是以一身當蜀郡武者,面對的又是武聖級别強者的車輪戰,現在又因爲遭遇偷襲而受傷!
“放心,他能做到!”辛芝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他當初才初入武道,便要去娶我,他做到了,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