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謝蘊沒有再堅持自己那些矜持,輕輕咬了一下貝齒,上前将衛展眉又摻扶起來。
“他傷勢很重,需要靜養,你們莫吵。”謝叔琰道。
謝蘊将衛展眉摻進狹窄的通道,這通道一人走有餘,兩人走就略顯不足,兩人身體免不了擠在一處。即使身上痛苦難奈,衛展眉還是感覺到謝蘊柔軟的身體與傳來的溫度與芬芳,也不知道這溫香暖yù,最後會歸宿何方。他心神凜然,讓自己不至于生出遐思,難得謝蘊願意爲他解決身體上的問題,若是因此引起她的不快,又留下什麽後患,那就因小失大了。
這艘船比起星河槎要小得多,但也不隻一間艙室,衛展眉估計,這大概是給謝家嫡脈偶爾外出用的,所用的材料,也應該是制造星河槎時多餘的部分。謝蘊将他摻扶進到一間船艙中,然後拉上窗簾,又關緊了門,再拍了一下鑲在艙壁上的符紋,随着她元氣的輸入,一枚晶石在艙頂發出光芒,照亮了整間艙室。
“你自己能脫嗎?”謝蘊将衛展眉放到了地闆之上,然後從一旁的暗櫃中拿出大堆的材料,見衛展眉靠着牆沒有動,便低聲問道。
“能……”衛展眉吃力地來解自己衣裳,事實上,因爲身體的疼痛,他連舉起胳膊都很困難。努力了幾回,他都沒有成,隻能苦笑着看着謝蘊。
這在謝蘊意料之中,她隻是想看看,這個男子能撐到什麽樣地步。見他這模樣,狠狠白了他一眼:“不能做的就别死撐了,自己的身體,自己也不知愛惜!”
她是親眼見到衛展眉一擊将王天壤擊入水中,那一擊中衛展眉其實還有别的選擇,比如說避讓,可是衛展眉卻選擇了最爲慘烈的一種,甯可受到元氣暴走反噬,也要重創王天壤。
“你們chu不出手來,如果不把他趕下船,我們便無離岸。”衛展眉解釋了一句,然後又笑了,自己解釋幹什麽,惹起她的反感最好,免得又沾huā惹草。
謝蘊幫他解衣的動作很有些笨拙,倒并不僅僅是因爲羞澀,事實上這個時候,謝蘊心情已經平靜下來。最重要的原因還在于她确實不善于做這種事情,服shì人這種事,她真沒有學會。
好不容易把衛展眉剝得精光,這個時候衛展眉的衣裳也被撕得破破爛爛了,身上的傷口更是又被扯破流血。因爲失血較多,衛展眉已經感覺到自己頭昏昏沉沉的,他知道這是極危險的信号,他不願意在無知無覺中死去,因此努力瞪大眼睛,對抗着那連周身酷刑一般疼痛都無驅走的困意。
“和、和我說話吧。”
疼痛與困意,讓他不得不開口,想要找件事情分自己的心。
謝蘊用淨水爲他擦拭身上的傷口,看到他身上被劍意摧出的傷痕,她心中惶惶之餘,又多了幾分憐惜:這個男人竟然受了如此重的傷!聽到衛展眉的話,她沒有拒絕,隻是想了幾秒,然後低聲道:“說什麽事情?”
“魂紋……魂紋術。”衛展眉道:“你魂紋術在兄弟姐妹中最出sè,是不是?”
“是。”
“至少是大師級……甚至可能到宗師級了吧?”
“離宗師還有一步之遙,如果不發生什麽意外,我原本在今年年底前可以進階宗師的。”
“你們謝家在魂紋術上的造詣當真驚世駭俗……别的家族在魂紋術上主攻爲武器盔甲繪制魂紋,你們卻直接将人體當成材料基盤,而且還造出星河槎這樣的東西……”
衛展眉說得有些斷斷續續,有的時候聲音很低。謝蘊聽着他喃喃地說,不時地嗯啊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她知道衛展眉隻是在與傷痛抗争,所以最初不以爲意,并不覺得衛展眉談魂紋術能談出什麽來。但接下來,衛展眉說的話就讓她大吃一驚了。
“不過……既然能造出星河槎這樣在海上利用水面壓力航行的船來,你們有沒有想過造能飛上天的飛梭?”
“那不可能,海面上有水靈之力支撐,所以我們才能在海上航行。”
“誰說不可能,人家用燒油機器都能将飛機送上天,魂紋術爲什麽不能造出飛梭?不過是螺旋槳罷了,若是能造出這樣的東西……那用處就大了。吹角營有馴化了的猛禽兇獸又能如何,它們的飛行速度能比飛梭快麽……”
衛展眉這個時候,完全是在潛意識裏喃喃自語了,謝蘊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順着他的口wěn說道:“螺旋槳那是什麽?”
“讓鑄劍師用最輕薄最堅韌的金屬打成的……類似于風車扇葉一樣的東西,你站在風車扇葉前可以感覺到風吧,其實就是用魂紋帶動螺旋槳扇葉轉動,産生巨大的向下的飛,然後飛梭被這風擡了起來,這樣就可以停留在空中。然後再在飛梭尾部裝一具螺旋漿,讓它也轉動起來,形成向後的風,飛梭便可以向前飛了……”
聽到衛展眉這樣說,謝蘊的心中怦然跳動,衛展眉說的都不是什麽深奧的道理,平常生活中常見的現象,因此謝蘊可以肯定,這确實是魂紋術的一個發展方向!
“有了飛梭,從東海城飛到三川城,用不着在山水之間繞來繞去,最多隻要半天時間便可以到……我就可以很快地回去,見到筱涵還有顧姨,莫邪姐,哦……小瞳,我也沒有忘了你啊,自然也有你的……”
衛展眉的身體開始發燙,謝蘊知道,他這個時候說的話語幾乎就是胡話了。但能說胡話總比完全失去意識要好,因此她又順着問道:“筱涵是誰啊,還有顧姨、莫邪姐和小瞳,她們是你的家人?”
“都是我喜歡的好女子啊,我喜歡她們,我要與她們在一起……雖然我決心出來,其實我還是想和她們在一起……但不行啊,我還要和辛芝在一起,他們不會同意的,我要變強,變得更強……”
到這的時候,衛展眉猛然坐起,雙眼突然怒睜,謝蘊吓了一大跳,再看他時,竟然已經恢複了正常。
“抱歉,我可能說了些胡話。”衛展眉眨了幾下眼睛,讓自己痛成一團的腦子清醒清醒,然後對謝蘊道。
“沒有說什麽胡話,你就是提了些……”
衛展眉依稀記得,自己似乎提到了陳筱涵她們的名字,他又躺平了身軀。謝蘊垂着頭,沾着特殊汁液的筆尖細緻地在衛展眉的皮膚上劃過,她垂下的頭發拂在衛展眉身上,衛展眉感覺到癢癢的,然後他就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的痛苦減輕了。
那些閃爍崩luàn的光符也沒有了,他的身體似乎恢複了正常。
“我好了?”
“還沒有,隻是暫時将你那些húnluàn暴走的元氣引入這裏……”謝蘊用筆尖輕輕觸m了他身體的某個部位,衛展眉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那個部位竟然沒有任何知覺,他臉sè頓時大變:“我我我……不會有事吧?”
這可是重大事情,他把王天壤nòng得那部位沒有了用處,難道說要被王天壤名義上的妻子也把那部位nòng得沒有了用處?
“剛才那樣疼痛,你都沒有變sè,可是一知道這髒東西有問題,就急成這模樣了。”謝蘊低着頭,繼續忙碌自己的事情,衛展眉聽她的聲音很平靜,可是從她發間lù出的耳朵來看,那醉人的羞紅,證明她其實也很羞澀。
衛展眉突然沉默了,他想到了李舜炫,謝蘊的性子有些象李舜炫,但沒有李舜炫那麽活潑,也不知道在蜀地,李舜炫現在情形如何了。
“放心,不會有什麽壞處。”謝蘊終于忙到了衛展眉xing前,她微微眯着眼,專注地畫着自己的魂紋,衛展眉目光停在她白淨的額頭上,看到她有時因爲繪制中出現的問題而輕輕皺起的眉,看着她清澈得不沾染絲毫塵埃的眼,心神漸漸放松下來。
這也是一個極爲美好的、值得人用生命去呵護的女子啊,隻不過不知道最終是誰來守護她一生……
很快,衛展眉把這個绮念打發走,開始詢問更重要的問題:“我們這是去哪兒?”
“東海之中有無數島嶼和秘密,即使謝家有星河槎,所發現的也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謝蘊繼續忙着自己的事情,似乎要通過這個,讓她忘記家族現在正面臨的危機:“我們去的是一座被環礁所包圍的小島,我們家族在那兒有處港口,三叔便在那裏。”
衛展眉這時想起,謝蘊口中的三叔,也就是謝家曾經的天才,謝東山并未在謝鲲鵬的家筵上出現。這麽重要的家筵,他怎麽會錯過?
突然間,衛展眉覺得自己xing膛上微微一熱,他向那兒望了一眼,卻發現又是一顆水珠滴落下來。
那是謝蘊的眼淚,提到三叔和家族,她再也忍耐不住了。
“别難過……”衛展眉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伸出手去,輕輕握住謝蘊的手掌:“這事情并不怪你,即使沒有你,沒有王天壤,秦伯埙仍然會找上你們謝家。”
“可是……”
“事實上,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秦伯埙在搜尋武神劍丸了,三川郡柘陵城的陳家,因爲武神劍丸之事,家中嫡脈成年男子全部遇難……”衛展眉将陳筱涵的事情稍稍說了一遍,重點在陳筱涵是如何在那種艱難困境中支撐起家族來,末了,他鼓勵道:“你還有兄長,還有幼度,如果你慌忙傷神,他們便也會如此,所以你一定要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