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多麽兇惡的事情，都有可能在後山發生。

但是數百米高的蘑菇雲，卻并不是後山常見的景緻，準确地說，是第一次。除了當事人松鳴越，和已成當事鬼的藍炎之外，尚有兩人有幸近距離目睹了這一盛況。

那是一架低飛而過的小型四翼飛機，飛機外塗裝着墨綠色的條紋，在炫白色的核光照耀下，像極了那種在夏夜草叢裏，打着燈籠随處可見的瞎晃悠的飛蟲。

飛機裏面隻有兩個人，駕駛艙裏站着的，是一位體格格外健壯的中年男人，旁邊是一個是帶着眼鏡穿白卦的老頭。

“很漂亮，博士。”

“在狂怒收斂的時候，你的感性叫人驚訝啊。”

“這刹那芳華有如煙火的姿态，和宇宙如出一轍，它的綻放既不是人類創造的，也不是神創造的，宇宙本身是它自己的創造者，而人類和神都是很偶然的事情。”

“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是制造這枚核彈的人是我。”

“人不能兩次走進同一條河流，在這種地方爆炸，算是對我們接下來計劃的一種預演嗎？”

“漂亮的聯想，隻是……兩個月前就應該死去的家夥，現在怎麽還在活動？尤其還是在這麽敏感的地方。”

“需要我下去看看嗎？”

“不必，通知A吧，我們還有我們的任務。”

“是。我能問您個問題嗎博士？”

“咦？說吧。”

“在看到自己作品綻放的那一刻，您是什麽感想？會有種類似于藝術家看到作品問世時的感受嗎？”

這個被稱爲“博士”的戴眼鏡老頭，不經意間已經滿頭大汗，爲了掩飾這一點，不得不向後坐到椅子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是啊，我有什麽感想呢？爲什麽問我自己創造的作品會問我這個問題？”

……

後山正西十裏之地，如劍林一般直插天際的群峰之中，有一片罕見的平原。平原中間，有座山。山體高近千丈，南北縱深十餘裏，東西橫跨——

不足一裏。

與其說是有座山，不如說是有面山；與其說是有面山，不如說是有面牆；簡直就如國家中的智利，海鮮中的帶魚；若用一句詩來形容就是：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豆腐。

一個月後的某個黃昏，松鳴越來到錦嶂天城的腳下，酸着脖子仰望面前的綠色巨牆，不禁如此感歎。

他的心情頗爲放松，畢竟出山的行程尤爲順暢。

雖然前後遇到的猛獸大緻相等，但是出山與進山不可同日而語，一來出山由險漸安精神放松，二來松鳴越已經過肉體的洗禮并成功開元，一路上步履輕快，不消一個月便走出了後山，來到錦嶂天城的腳下。

此刻，順着錦嶂山擡頭向上，一眼看不到天城的頂端；山體是完全的豎直絕壁，被各種蕨類植物和藤蔓覆蓋，比之天竹山更要兇險萬分，幾無攀爬的可能。

松鳴越有些不甘心，朝北走出數裏之後，發現有一條由藤蔓編成的“電梯”。

電梯内部足有一間教室大小，每隔十分鍾，便從山腳到山頂往返一趟，每趟更是可以載客數十人之多，全程免費，童叟無欺。

看着一茬茬絡繹的人群，松鳴越正要提步上前，忽然看看自己——

雖然一身的箭刺傷、劍砍傷、炸傷……已經悉數痊愈，但是被燒成灰燼的衣服就沒法恢複了，松鳴越隻能在自己的關鍵部位裹些樹皮，權當短褲，整個人乍一看像是未開化的野人。

他雖不大愛面子，但至少還要臉，更何況自己現在是“死人”一個，身上還挂着兩截黑石留下的斷劍和藍炎的“婓炎劍”，爲了避免引起騷動，還是盡量遠離人群爲好。

這樣一想，松鳴越便繼續往北，尋一僻靜無人之處，盤算着接下來的行動。

“又得爬山嗎……哎，才剛從後山出來，就沒有輕松點的方式嗎？”

松鳴越話音未落，一道黑影掠過，那黑影巨喙一張，一瞬間咬住他的腦袋，将他整個人叼上了天。

那是一隻開元境後期的“鴨嘴飛行獸”，擁有碎鐵如泥的大嘴巴，和迅如疾風的三翅不對稱突襲造型，以獵食人類爲生。

噩夢！

這是絕對的噩夢——

錦嶂山的山頂，便是錦嶂天城。

說是城市有些誇張，因爲整個天城隻有南北走向的一條長街。然而正是這條長十裏、寬百米的“天街”，占據了西山群峰物品交易量的八成，更是貢獻了整個西原星GDP的十分之一。

因爲八個月後要在這裏舉辦“開元大會”，天街的人流日漸增多，乃至人滿爲患，幾處停機坪停滿了各種私人飛機，酒店全部客滿，乃至在崖邊擴建的臨時賓館都一房難求，一派聖誕節前夜大學校園外的旅館景象。

這一日，黃昏，北街第三區。

一個黑影從天墜落，洞穿了北街西邊的一家服飾商城的屋頂。

片刻之後，商城的大堂經理怒火中燒，一邊打電話報警，一邊從正門跑了出去，去追那個砸壞了商場屋頂還順帶偷衣服的惡徒。

“你這小偷！”

然而“小偷”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經理回到商場，發現十幾名員工圍在屋頂破洞的正下方，于是撥開人群，鑽進去一看。

一隻罕見的巨嘴怪獸躺在那裏，雙腿骨折，三隻翅膀也折了兩隻，上下兩颚的巨喙被分得太開，已經合不攏了，原本兇惡的雙眼中，此刻卻浮現着恐怖的神色——

噩夢！

這是絕對的噩夢！

怪獸的另外一隻完好的翅膀上，挂着一件商城裏最暢銷的道袍，道袍上留下了血寫的五個大字：

“不用找錢了。”

經理氣得揮拳跺腳，怒不可遏，直到身旁一個認出怪獸身份的人，在他身邊一番耳語後，他才忽然一怔，臉上的暴雨驟然停止，變成了烈陽高照：

“我發财了？！”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天街的夜色亮如白晝，華光浮動，霓影飄搖，迷離有如幻境；街道兩旁最多的是靈器鋪、劍鋪、藥石鋪和靈獸鋪，都打着各種誇張絢爛的廣告語；除此之外，街上客棧、賓館、大型超市一應俱全，甚至連電子城你也能找到。

松鳴越走在微風吹拂的天街上，看着天街的繁華夜色，忽然想起了初中時咬牙背下的詩句：

遠遠的街燈明了，

好像閃着無數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現了，

好像點着無數的街燈。

我想那缥缈的空中，

定然有美麗的街市。

街市上陳列的一些物品，

定然是世上沒有的珍奇……

————————————————

預告：第0054章，吉爾菲斯－馬裏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