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鳴越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
隻覺胸口又痛又麻,血腥的味道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煞白的無影燈,更是照得他睜不開眼來。
他忽然想到昏迷前的慘痛,下意識朝胸口摸去——裸露的上半身有些冰涼,裂開的右胸被針線縫合起來,縫線的手藝有些粗糙,線與線之間寬到一隻手可以伸進去。
“隻是手術而已嗎?”
将信将疑中,松鳴越勉強松了口氣,捂着胸口爬下床來,眯忪着眼睛正要張開,迎面撞上一睹柔軟的肉牆,雙眼蓦地睜開。
面前是一襲緊繃的白色袍子,上面一半布滿了鮮紅的血漬,袍子上面一張滿是疲倦的肥臉,發黑的眼袋腫成鴿子蛋那麽大,瞳孔裏血絲結網像是随時都能從中爬出紅蜘蛛來。
乍一看,松鳴越還沒認出是誰來,細一看,那肉墩所散發出的仙風道骨有些似曾相識,半信半疑間支出聲來:
“園長大人?”
草獸園第一代園長李逸風此時已經三天沒有合眼了。
在龍頭換手術的交易中,李逸風顯然對龍頭興趣盎然,對手術卻頗爲反感。有道是,先苦後甜,長痛不如短痛。他決定先行手術,再研究龍頭,因爲在正常情況下,他對一般人做模拟靈根的手術,隻需要一個鍾頭就能搞定。
但是松鳴越不是一般人,或者準确地說,不是人,再準确一點,是隻擁有高等智慧的猴子,一隻身患絕症命将休矣的猴子。
李逸風細心地将龍頭置入“靈谷冰窖”中,随後提起胸口大開的松鳴越,直奔手術室,披上白袍,立即開始徒手作業。
第一步開胸驗肺,在接觸到松鳴越的“靈根”的時候,初覺十分堅硬,連他引以爲豪的“虎式碎根爪”也無法将其破碎;于是深入肺下,采取“鷹式切割法”,不想松鳴越的“靈根”上血筋纏繞,堅韌異常,切刀無法割斷,這種不可思議的情況,連擁有百年開刀經驗的他,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簡直匪夷所思。
原本還覺得無聊的李逸風,此刻精神陡然一振,頓時來了興緻,操起“手術刀”開始細細研究起來。隻可惜反複研究後,仍然無法探入松鳴越“靈根”的内部,最後爲了完成手術,隻好将一塊培養好的半生物組織“拟根”切成片狀,覆蓋在松鳴越“靈根”的表面,勉強完成了手術。至于能不能起作用他是不知道的,至少面子工程要做好,這樣掌門問下來也好有個交代。
這一恍,三天三夜已經過去。
期間除了夫人過來端茶送飯外,李逸風沒有合上一刻的眼,此刻早已精疲力竭,被從手術台上爬起來的松鳴越猛地一撞,差點沒暈過去,心想這少年體質也太變态了,麻醉藥的藥效剛剛過去,傷口隻簡單縫上,這家夥居然就這樣活蹦亂跳的下了手術台,種種迹象,使他忽然聯想到了某種傳說中的動物:
“你是妖怪嗎?”
松鳴越十分詫異,不知園長何出此言,心想難道是園長在手術時發現了他猴子的本質?隻是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這個猴子與所謂的“人類”,到底有什麽本質的差别,于是張口糊弄過去:
“我是學生啊,你出現幻覺了嗎,園長大人?”
“幻覺?你是叫松鳴越的吧,你也算是人才了!難怪掌門會把你交給我……手術雖然已經完成,但是因爲你體質問題,模拟靈根可能會有排斥反應,以後需要每個月過來複查,複查的費用以後就拿你每月的工資來抵吧。”
“那學生的工作是什麽?”
李逸風原本是準備讓松鳴越做個看守荒園的工作,在發現松鳴越的靈根之後,他改變了主意:
“馴獸員。具體的内容,你師兄會教你怎麽做。記住,你的模拟靈根隻能用來延年益壽和使用一些道家的靈器,切勿嘗試強行開元,否則會有性命之憂。以後除了每個月過來複查,其它事情直接和你師兄說,不必來打擾我了。”
“是的,園長。”
離武士的世界又進一步了!松鳴越目送着李逸風離開,也不顧尚未縫合完畢的胸口,掀開黑色的窗簾,金色的晨曦蓦然射了進來,外面是明媚的清晨,陣陣晨風從碧綠的藥園帶來了令人迷醉的清香。
這時,一個黝黑的腦袋正咧着白牙眯着眼珠盯着松鳴越。
天竹門的草獸園與别處不同,園子裏唯一能稱之爲建築的東西,竟是一棟頗具現代感的三層别墅。
這座由李逸風夫婦設計建造、卻被藍庭真人強行命名爲“草獸閣”的建築,背靠兇蠻的後山已逾百年之久,通體舊黃色的伸縮木結構,外牆則被電子爬山虎覆蓋了大半,綠出了風格。作爲天竹門的一個下屬機構,它與雕梁畫棟、清霧缭繞的三山各閣相比,其建築風格幾無仙意可言,在西山群峰中可謂獨樹一幟。
門前的園子更是誇張,藥園和馴牧場竟共用一片土地,寒酸得連個圍欄都沒有。
這片露天的草原,除了中間的一潭清水外,四周都是荒亂的雜色。蒿草高高低低黃綠相間,鋪滿了整片園子;一人多高的黑色荊棘一簇連一簇,肆無忌憚地瘋長着;高高聳起的蕨類植物,東一株西一株,劃分好了“領地”;那些本是藥園主角的靈花靈草們,卻小心翼翼地生長在間隙和陰影之中,瘦弱的擡不起頭來。
然而,園不可貌相。
就在這片不大的荒土上,竟生活了天上飛的、水裏潛的、地上跑的、地下鑽的各類靈獸近千頭,高度馴化,品種齊全,不但遠遠滿足了天竹門的靈獸内需,還常年出口周邊大小門派,甚至被靈獸販子販賣到了錦嶂天城去,成爲了天竹門的招牌之一。
而在這之前,草獸園是從李逸風擔任園長以來開始大變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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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第0026章,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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