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鳴越隻覺背脊一涼,扭頭看去時,視線已被黑影籠罩。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麽,便覺疾風撲面,簌簌而來,于是本能地向右邊側身一避。
這一避讓他活了下來。
一隻原本刺向他心髒的利爪,瞬間刺穿了他的左肩。
一頭兇惡的飛龍,将他撲倒在巨石上,右爪插入他的左肩,使他動彈不得。
正是剛才那隻單翼飛龍!
更令松鳴越不可思議的是,這飛龍竟像認識他一般,巨大的鮮綠色眼瞳猛地收縮,眼中充滿了仇恨,張起血盆大口,向他不斷怒吼着!
松鳴越來不及思考,甚至來不及恐懼,下意識伸出右臂,想去拿劍。
可惜運氣不好,因爲剛才緊急閃避時不小心碰歪了鐵劍,此刻劍柄已轉到了另一邊,他隻得伸手抓向了劍鞘。
然而五指剛碰到劍鞘,還沒來得及緊緊握住,手腕便被飛龍一爪拍開!
隻見鐵劍“哐啷”一聲,被拍出了一米多遠,而松鳴越的右手腕,則被巨爪拍得直打顫,筋脈瞬間麻木,五指動彈不得。
松鳴越這時已經意識到,這飛龍不僅是力量遠勝于他,就連自己天賦異禀的敏捷,飛龍也遠在他之上!
就算自己已是人類中的畜生級别,但是遇到恐龍,完全沒有勝算!
左右不得動彈,松鳴越索性扭回頭來,緊緊盯着飛龍兇惡的大臉!
那張開的血盆大口,和霸王龍的嘴巴有些相似;黏液與血液混合,滴在松鳴越的臉上;血盆大口上面,是一對鮮綠色的大眼睛,鮮綠中帶着黃絲,瞳孔足有雞蛋那麽大,在黑夜中隐隐發寒,令人毛骨悚然。
再加上仰視的原因,與之四眼相對時,松鳴越竟渾身哆嗦起來,左肩的鮮血也跟着咕噜咕噜往外冒。
松鳴越隻好咬緊牙關,強行止住了顫動,勉強驅除掉内心的恐懼——
他這才意識到,這野獸是有智慧的!
不但有智慧,更有策略,還能隐忍!
在草叢裏埋伏長達兩個多小時,隻爲等人上鈎!
可見人在釣龍的同時,龍也在釣人!
如此一想,雖然止住了肉體的顫動,但是松鳴越的心裏卻愈加發怵,然而内心越發怵,他的雙眼反倒越強行露出兇光。
他是個表裏不一的男人,同時是個不信邪的混蛋!
去做害怕的事情,害怕就會消失——這就是他的準則。
松鳴越雙眼怒紅,有如兇煞,張口一啐,朝龍臉上噴出一口唾沫:
“我草你大爺!”
飛龍似能聽懂人話一般,雙眼怒睜,黃絲密布,瞳孔突然凝滞,縮小,下颚高高揚起,停滞瞬間過後,朝松鳴越一口剁了下來。
松鳴越此刻已有了心理準備,之前對視所拖延的時間,已足夠右手恢複知覺;而他那早已痛到麻木的左肩,此刻已做好了棄車保帥的準備。
飛龍一口咬下——
松鳴越腰肢繃緊,向右用力一扯,直接将左臂扯斷,在那血光一灑的刹那,他拖着殘軀一個翻滾來到了鐵劍旁,一躍而起,持劍落下。
飛龍因爲那一口剁下太過迅猛,一旦沒咬住松鳴越,反倒撲到了巨石上,再擡起腦袋時,松鳴越已一劍落下!
鮮血還來不及噴灑,龍頭已落。
月光幽幽,龍頭像“轱辘”一樣滾下了巨石,無聲地落進了草林裏。
剩下的龐大身軀跟着轟然倒下,鮮血狂飚起來,将巨石重新上了色。
松鳴越看着握在手中的鐵劍,震驚不語!
一隻手臂換一條命,這是松鳴越作爲動物在生死瞬間的本能,但是松鳴越本來的想法是,一條手臂換自己的一條命!
因爲他深知自己不可能有時間去拔劍,他的計劃是想靠劍身(套着劍鞘)砍傷飛龍的頸椎,然後自己趁機逃掉。
然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居然靠劍鞘直接砍斷了飛龍的腦袋!
簡直像切西瓜一樣簡單!
松鳴越整個人呆在那裏,半晌才低頭看向劍身。
那劍鞘隐隐發寒,竟沒有沾上一滴鮮血!
鞘雖不利,卻又鋒利無匹。
劍雖輕便,卻又力沉西山。
這是一把好劍,好到讓他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好到再一瞬間,讓他突然産生這樣一種幻覺:這柄劍注定屬于他!
他試着去拔劍,這才想起自己隻有單臂了。
于是用腳踩着劍鞘,用力拔劍!
劍身巋然不動。
繼續嘗試依然如此。
松鳴越有些失望,這才想起自己的斷臂來。
于是将左肩的肌肉收縮起來,以便停止血液外流,再撿起自己斷掉的左臂,在草林裏拔些長草,将左臂系了回去——隻是粗暴地系回去而已,因爲之前聽索德曼所說,即使像紅衣大副那樣從腰一分爲二,醫院也能接回去,加上他從小身體恢複快,因此也沒有太過擔心。
随後他便接着操起劍刃,将龍身開了腸破了肚,找出了老者布滿胃液的殘軀,然後在巨石旁的草地上挖了個土坑,再找來老者的兩隻殘腳,移來老者的全部身體後,将其一一放進了土坑裏。
正準備埋土時,突然覺得有些不忍,于是把劍放下,搭在左腳上,單手把坑裏的老者打理幹淨,再有模有樣地疊放工整。
大雨磅礴,繁星閃耀。
老者蒼老的遺容上,不見生之疲倦,唯有死之靜安,雨珠與光華流轉,像是已沉睡了億萬年一般。
松鳴越盯着老者,視線久久不能移開,忽然想起了之前和老者的對話——
“水下村莊……那是故鄉的名字啊。變海時暮,知風已枯,流浪太久,老朽已不知自己是誰,亦不知曾有何名喽……老朽的妻子,在家鄉等我,可不要打她的主意哦。”
松鳴越握住手裏的“千羽姬”,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雖然老者已死,但是奪人妻子也不算什麽光彩的事,更何況老者一把年紀,妻子也成老太婆了,奪來當奶奶麽?
如此一想,他從懷裏掏出了《仙境之國》,放進坑裏,這書好歹也值個兩藍币,權當償還奪妻之債。
他快速把土埋上,之後開始搜刮另一件戰利品了。
除了鐵劍以外,他覺得恐龍應該是珍稀物種,多少值些錢,隻可惜煞風景的是,這是一隻無頭單翅龍!
更令他有些驚訝的是,飛龍折翼的翅根痕迹,不是像被劍斬的樣子,而像是被一隻更恐怖的野獸,生生撕扯下來的模樣!
松鳴越想着有些恐怖,不再去留戀龍身,而是在草叢裏找出龍頭,一劍挑起,扛在肩上離開了草地。
這一路雖然驚險環生,九死一生,所幸小命保住,且收獲頗豐,可謂“輕松加愉快”——他就這樣愉快的走在山間的小路上,雨後的冷風,飕飕吹在他的臉上。
“竟還有人連自己都忘了是誰,卻還記得故鄉還記得老婆,仔細想想,這世上确實真的存在腦殘啊!”
他就自言自語着,一步,兩步,三步……每走一步,他都感覺自己有些發冷,感覺自己正變得陌生,變得惡心起來,直到無法忍受時,他竟沒法再前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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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第0022章,無人知曉庸者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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