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鳴越雙腳落地，一陣眩暈。
隻見眼前老者和女子的打扮，超塵脫俗，即使在月夜，也能感受到他們内斂的氣場，心中暗暗稱奇，不敢胡亂作聲，隻四下看了幾眼後，便畢恭畢敬地戳在東方沅愛的一旁。
東方沅愛收起短劍，向松鳴越一一介紹——
老者正是天竹門掌門藍庭真人，而女子則是她的師父軒月長老。
之後東方沅愛沒先和師父打招呼，而是直接湊到藍庭真人的身邊，拉着掌門粗壯的手臂道：
“掌門師伯，我給你介紹個弟子來啦！”
藍庭真人那矍铄的老臉，忽然露出爲難的表情，端端看了松鳴越一眼，又側眼瞥向軒月，旋即将目光收回，捋了捋白須道：
“咳咳，剛說到你你就回來了，外出曆練怎麽樣啊？沒傷着人吧？至于弟子嘛，天竹門收人可是很嚴格的……”
東方沅愛沒等他話說完，便舉起手來，強力拉下他的老脖子，朝着他的耳邊細聲說道：
“噓——我有師父年輕時美美的照片哦。”
藍庭真人老臉一紅，旋即用内力将這臉色強壓下去，一把推開沅愛，支了句：
“别這樣……”
轉而仔細端詳着松鳴越：
“這位少年……哇，不得了啊不得了，你有道靈光從天靈蓋噴出來，你知道嘛，年紀輕輕的就有一身橫練的筋骨，簡直百年一見的修道奇才，如果有一天讓你打通任督二脈，你還不飛龍上天，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松鳴越一聽，覺得藍庭真人說的多少有些道理。
然而接下來，卻出現了神奇的一幕。
在松鳴越聽來，藍庭真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鴉雀無聲，完全聽不見，而反觀藍庭真人的五官，卻仍在張口滔滔不絕。
松鳴越以爲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将食指塞進耳朵來回轉動。
依然沒有聲音……
正覺奇怪間，忽聽一旁軒月長老厲聲喝道：
“沅愛，你以爲你說的悄悄話爲師聽不見？這件事絕對不行！”
松鳴越不知發生何事，再見藍庭真人，仍在滔滔不絕地說話，絲毫聽不見他的聲音，而一旁軒月和沅愛的聲音，卻是清晰可辨。
“奇怪……”
松鳴越隻覺耳中感覺十分異樣，卻又無法形容，不禁晃晃腦袋、甩甩耳朵，閉眼靜心一聽，依舊聽不見藍庭真人絲毫的聲音。
這時，東方沅愛忽然跳到軒月一旁，雙手抱住師父柔軟的腰肢，仰臉撒嬌道：
“爲什麽嘛師父，掌門都答應了！”
軒月長老那絕美韻緻的臉龐，幾無表情，冷若冰霜：
“這孩子靈髒如堅石，毫無靈根可言，别說修道，就是洗髓也活不過百年，況且他已經成年，早已過了修道的最佳時機，不必把大好青春浪費在修道上，倘若一步走錯，誤入道門，後半生隻能任人魚肉。”
松鳴越仔細聽着軒月的每一句話，像是承受着每一片刀割，擡嘴想說成功登山的事，一想丢了光音石，空口無憑，此刻欲言又止，憋屈地戳在那裏。
東方沅愛則擺弄着軒月潔白如玉的手臂，繼續撒潑道：
“不嘛不嘛，我就要他！你們不收，我來當他師父。”
“你還敢說，讓你出去采石曆練，你偏爲非作歹，此番被泰城十萬懸賞，你這樣一輩子别想離開天竹山了！”
軒月一邊寒聲而語，一邊素手一擺，兩指輕撚：
“鳴音道，空谷囚音！”
松鳴越一怔，隻覺耳中琴聲回蕩，萦繞不止，很快占據了整個腦子，一時頭昏腦漲，連保持着清醒的意識，都覺十分困難。
“不要啊，師父！”
東方沅愛大叫着，像貓一樣一個激靈遠遠跑開，側身抽出短劍，踏劍直上夜空，從上往下遠遠喊道：
“猴子，我先走一步了，回見——”
“别啊——”
松鳴越還來不及說話，沅愛已不見蹤影。
徒留他一人，獨自面對軒月和藍庭真人，這讓他不禁有些緊張起來，心跳撲通撲通地開始加速。
軒月沒再去追逃跑的沅愛，而是轉過身來，狠狠瞪着藍庭真人——順便瞥了眼松鳴越。
見其腰間系着衣服，滿身是血，于空間戒中引出一枚紅色丹藥來，扔給了松鳴越，也不正眼瞧他，冷冷道：
“你走罷！”
松鳴越小心翼翼地接過丹藥，左右看了半天，這才塞進嘴裏，還來不及道謝，便聽琴聲一鳴，軒月長老已踏聲而去，隻留下竹葉的清芬。
藍庭真人望着遠去的軒月，嘴裏終于說出了聲音：
“你們怎麽不聽我說話？”
松鳴越的耳朵，也終于清亮起來，雖有些摸不着頭腦，但是也能猜出一二，大概是名爲“鳴音道”的仙家妙法之類，于是不再細想，面對藍庭真人，恭敬地問道：
“請問以晚輩的體質，真的不能成爲武士嗎？”
藍庭真人轉過身來，面色一肅：
“這樣說吧年輕人，你非靈根暗淡，也非靈根阻塞，而是根本沒有靈根。據我觀察，你的靈髒可能産生過病變，也有可能是人工制品。所以莫再執着了，這不是你要走的路。速速下山吧，你的傷勢再不送醫治療的話，恐會留下後遺症。”
松鳴越細細聽來，已知多說無益，強忍着失落和追問的心情，隻淡淡應道：
“謝前輩，請問如何下山？”
“你如何上山便如何下山。”
“爬下去？”
“你是爬上來的？”
“是。”
“光音石呢？”
“丢了。”
“那便是與道無緣，你走罷！”
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可辯駁！
松鳴越隻好提腿下山，他随便尋了條小道，一路向下，幾步之後，心裏漸漸生出些憋屈來。
緣分之說，如同天定的命運，他從來不信，然而每當他越是不相信命運，卻越是被命運捉弄，或在基因課上一命嗚呼，或作爲最後的猴子被“人類”劫持，或駕駛飛機穿過赤沙星墜落在第六衛星上，或曆經磨難爬上天竹山卻丢了光音石，經曆此番種種，不禁讓人悲從中來，連連發出諸如“别再玩我了”的悲鳴——
悲鳴之後，繼續被命運玩弄。
“我草你大爺的命運！”
他越想越火大，十步之後，竟腳亂如麻，不能自已，索性面色一橫，轉身疾走，分分鍾回到山頂，站在藍庭真人的身後，直愣愣地問道：
“既然與道無緣，那緣是何物？”
藍庭真人正對月思人，心神飄渺，此刻忽被松鳴越打斷，心中雖有些不爽，也不至于和少年來氣，也不回頭，隻飄然撫須道：
“凡逆天者，必先順天之道。順之久矣，命緣自來——來人，送客！”
言罷，拂袖而去。
徒留松鳴越直直杵在那裏，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好深奧啊——不就是‘蒼天，請繼續玩我吧……’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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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第0019章，變海時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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