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向東在礦坑邊上的支架上，拆下一根2米多長的鋼筋，然後小心翼翼跨進礦車，果然小車略微下沉了一些，但是卻吃住了趙屠夫的這份重量。他将鐵鎬和包袱放在腳邊，然後将鋼筋伸到水下，最終觸到水底，水面上隻剩下兩尺多，輕輕一點，礦車開始搖搖晃晃向前。趙向東真的佩服自己，這麽偏門的辦法都想到了，他覺得如果用八個字來形容自己，那一定是：膽大心細，遇事不慌。
小礦車剛過水塘中央，一邊水面就開始啵啵地冒泡，難道是水底沼氣洩露？但是水泡伴着漩渦在向他這邊靠近，似乎又不像是鋼筋戳漏了什麽水底氣體。
他四面張望，頭轉會來時，一個面光滑的脊背安靜地冒出了水面，非常之大，如同一艘倒扣的小船。剛才水面上分明什麽也沒有，趙向東意識到，自己又倒了血黴了。
原本他進這個礦坑隻是救人、救狗，也沒往深處想，并不預備碰上霧山上的那些常識外的生物，實際上他已經預料自己的探險生涯，随着“特别小組”的有眼無珠而結束了，自己下半生和這些怪事也再無交集了，但是現在看來，自淩雲出現後，被攪亂的命運，還沒有回到正軌上。
老趙當然知道眼前的這個東西是反常識的，很顯然，銀豪集團留下的這個礦坑也不幹不淨，他的一隻腳，好像又踏進了未知的世界。
趙屠夫減慢動作，手持鋼筋與不遠處光溜溜的脊背對峙着，礦燈照耀到那個東西上，可以看到清晰的一道脊棱和皮膚上斑點狀的花紋，這不是雲霧山寒潭低的那隻千年蛤蟆，但是看尺寸也差不多少，如果還要計算沒有浮出水面的部分的話，他實在不敢想。
對峙了一會兒，那個東西沒有靠近，似乎忌憚光亮。一般而言，在地下呆久的東西，無一例外害怕光。
老趙悄悄将鋼筋插進水裏，不是爲了去戳這個東西躲在水下的部分，隻是想偷偷将這個鐵皮箱子撐走，還差一兩下，就可以到對岸了，他設法用一個屠夫最輕柔的，近乎刮豬毛的手法，來撐動這輛礦車。但是他感覺頭上的燈光漸漸暗淡下來，他腳邊的包裏還有一隻淩雲留下的手電筒，但是似乎把頭伸到下面，眼睛離開水面，有失明智，還是盡快到岸上比較穩妥。他撐住堅硬的水坑底部，然後一點點用力。礦車緩慢向前，蕩起的波紋輕輕拍打到那副脊背上，那個東西似乎不爲所動。
眼看有門，但是他還必須控制好腳下的平衡。這種礦坑内使用的運礦小車，需要在狹窄巷道内，快速向一側傾倒礦石、渣土，所以設計成上大下小，形同漏鬥。到了水裏則非常不穩定，在任何方向單邊用力，都容易失穩傾覆。所以趙向東此時必須一心三用，既盯着那隻冒出水面一半的不明生物，還得小心腳下控制住重心，同時控制住手上的力道，免得動作快了刺激對方。
頭頂的礦燈不合時宜地熄滅了。這種事情總是會在關鍵時刻發生。
老趙在黑暗中聽到不遠處撲通一聲，像是什麽東西滑入水底的聲音。然後一個東西狠狠地撞到了他手上的鋼筋。他一時失去平衡，礦車向一側傾斜。情急之下，老趙趕緊丢了鋼筋，拼命傾向另一側，控制平衡。
然而礦車向一側傾覆的慣性，還是難以止住，一時間大量積水湧進礦車，老趙雙手扶住兩邊車體，用力踩住另一側，礦車如同鍾擺一樣倒向另一側。但是湧進的水已經不少，等礦車穩住了，水線已經在手邊了，距離這個鐵皮盒子的邊緣，不到5厘米。
當然也不是沒有好處，剛才在一秒鍾内灌進了大約200至300升水後，礦車變得穩定起來，不再那麽左右亂晃，盡管它本身的浮力，已經快支撐不住重量了。
他顧不上其他，拼命用手在水裏亂刨，試圖趕緊靠岸擺脫險境，距離岸邊不過還有7、8米，但是任憑他怎麽劃水，這沉重的礦車卻幾乎動都不動。
就在趙向東這邊瞎折騰的功夫，一對綠豆一樣的小眼睛，從老趙的一側浮出水面，由于礦車下沉了大約40厘米，現在老趙和這對綠光大約平視。
那雙眼睛雖小，卻分得很開，中間的間距接近一米，這意味着這副小眼睛下面，會有很大的一張嘴。
老趙識相地停下用手劃水，顯然這不是一個好辦法，既沒什麽效果，又容易驚動那些視力不好，聽覺還可以的東西。
他慢慢彎腰，試圖從水裏拎起那隻包，将手電筒取出來，那隻手電筒有3500流明亮度，可以照耀80米外山路，這是他領教過的，或許可以用來趕走那些常年呆在陰暗處的動物。
他心裏說話：“先别過來，等一會兒收拾你。”
綠豆般的兩點亮點正在變化，無聲無息之間，它們的間距在變大，這說明這個東西正在靠近。老趙手忙腳亂取出手電時，那兩點綠光已經分開到了，他的正面視野無法同時看到，必須稍微轉一下頭才能看全亮點綠光的地步，如果他伸出手去，應該可以摸到它們之間的鼻子或者應該是鼻子的區域了。
手電亮起，一道強光驟然照向那陀黑色的東西。它近在咫尺，嘎然而止了，然後猛然間轉身，激起了巨大的漣漪。這個東西原本大概是要退縮，但是漣漪湧過來，将将高過水面的礦車邊緣，水一下子灌進了車内，脆弱的平衡崩潰，小車直挺挺開始向下沉底。
趙向東奮力将包袱連同鐵鎬甩到對岸，然後一腳蹬住下沉重的車頭，用最難看的姿勢，向前躍入水中。
索性淩雲的這隻手電完全防水，可以在水中照出很遠。老趙劃水的時候，手電光四處飛舞，刹那間他可以看到水底破舊的鞋子，安全帽，四面冒起的氣泡，還有一個遠離自己的巨大的尾部，以及尾巴後面細小的後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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