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拍大腿想起這件事。隻聽頭上嗡嗡響聲，一架小巧的直升機正從上面開過，緩緩降落在鳳隐山莊高爾夫球場旁的小型直升機平台上。

老趙眯縫起眼睛，能看見直升機上下來一個人。那人走近了一些，可以認出是個女的，身形苗條、充滿活力，穿着白色短裙，紮着兩個辮子，看着有些眼熟。

他很快想起來了，就是那天和桐山保镖打網球的女子，如果不是她勾走那個殺手一個小時的話，自己也沒有機會偷到門卡進去。他當時隻以爲是附近的什麽住客，應該是有錢人家富二代，因爲連早上遛狗保安都叫她一聲大小姐，現在看到這**兒竟然坐着直升機來的，看來來頭更大一些，簡直是土豪。由此再次觸動他的一幢心事，他在部隊時經常修理直升機上各種設備和天線，可惜一次也沒有坐過。滿以爲跟着能跟着淩雲混，總有機會坐一回，結果……

這種事情光是想一想，就足夠讓人傷心。

“我靠，”老趙突然一閃念，“她會不會就是這個酒店的繼承人？叫新禧鴨的那個？”

怎麽看，這個小女孩兒都像一個涉世不深，單純到了無知的樣子。他還記得自己從桐山别墅三樓跳下時，當時她就在跟前，竟然不跑，完全一副不知世道險惡的摸樣，還笑嘻嘻地想要自己脫了頭套給她看看。

老趙至今還記得，自己隔着頭套看到那張歪着頭，傻傻看着自己的臉，尤其那雙明亮、活潑還有幾分認真的眼睛，那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那一刻，老趙逃跑心切，見有小丫頭擋道，難免火起，于是故意狠撞了她一下，一時覺得對方身子輕盈，完全不堪一撞，這才猛然醒悟自己是在以大欺小，這原本是他這個市井君子，最不齒的行爲之一。

隻見這個小女孩兒走到桐山别墅旁邊，一名黑衣男子迎上前，看派頭是主持搜查的負責人。

黑衣人給她看了一眼證件，然後兩人交談了一會兒。趙向東離着200米遠，但是用望遠鏡可以看得一舉一動。

兩人的談話很平靜，女孩兒不時點頭，神色有些緊張，沒有了上次見到時的那種無憂無慮樂天派的樣子，鳳隐山莊裏涉及了人命案，她再天真無知，也該知道輕重了。

“傻妞，現在知道那個狗日的日本人不是好人了吧？”老趙坐在地上，舉着望遠鏡自言自語。黑狗沒大沒小地将前腿搭到老趙肩上，也站起身子，向前張望。

交談了一會兒，黑衣人掏出兩張照片交到女孩兒手裏，顯然是讓她認人，老趙調節焦距，但是怎麽也看不清。不過他能猜到是一定是桐山或者殺手。這說明，這二位沒有落網。

女孩兒接着點頭，然後又與黑衣人握了握手，一個人低着頭，黯然離開了，黑衣男子則繼續主持搜查。

趙向東又觀察了好一會兒，然後一屁股坐下，發現虎牙已經趴在一邊睡着了，完全沒有一般大狗的警惕，一副天塌下來管我屁事的沉着。

看來桐山這條線索也被他們接管了，自己該怎麽辦呢？他傻坐在土墩上想這些問題，或許可以進鳳隐山找找線索？畢竟自己的左臂恢複，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魇魔當是可是口口聲聲稱自己爲獵魔一族，會不會與之有關？爲什麽那柄平平無奇的重鐵劍，淩雲拿着就沒有反應，在自己手裏就有不凡的威力？難道自己真的……

一旁死睡沉沉，不動如山的大黑狗，突然豎起一隻耳朵，然後這隻耳朵開始轉動。老趙想，這二貨是不是聽到什麽了？

黑狗突然霍地站起，向着遠處張望起來。

“哎，你聽見什麽了？”

老趙湊到它耳邊問道。黑狗露出白牙，低吼一聲，似乎警告老趙不要出聲幹擾它搜索。老趙心想，什麽态度？白瞎了兩斤好肉。

這隻狗除了不愛叫喚，簡直是一無是處，自由散漫，能吃能睡，還特别無禮。

不過這次，黑狗顯然是聽到了什麽，它伫立好久，突然一縱身躍入草叢。老趙趕緊在後面追趕，生怕狗跑丢了。

他緊追黑狗到了山坡下，跑了一會兒，就到了分岔路口。幾天前，他跑到這裏時，已經氣喘籲籲，但是現在他完全可以攆得上一條生猛的大狗。

黑狗到了這裏，并沒有半點猶豫，向着右邊的大路口一頭鑽了進去，這是趙向東那天沒有選擇的遠路。

他跑到分出兩條道的山嶺下時，不經意擡頭往上面看了一眼，山崖上空空蕩蕩，那塊伫立在頂上的白色人形山石不見了。他想，也許那根本就不是一塊人形山石，隻是有一個人站在那裏。

黑狗追進山路後跑了幾裏路，好像什麽正經的目标也沒有，就是瞎跑。老趙不知道這條狗是不是又在犯渾，就如同那天在将軍廟下突然撒開丫子亂跑，然後一個月蹤迹全無。眼看天色不早，但是他還得追上去。

實際上，他倒是真心不在乎這隻狗走不走丢，至于爲什麽要收養這個笨家夥，他自己也說不清，或者假裝不知道。當然他的潛意識中，不可能不知道，這條狗是他和淩雲之間的一條紐帶。或許哪一天淩雲突然想起，還有這麽條狗時，會回滄山來找，那樣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再叙叙舊？

當然了，假設某一天，淩雲突然出現，隻是爲了找狗，而不是找他，那肯定是一個頗爲尴尬，且十分傷害自尊心的時刻；但是老趙就如同解封了彩雲的ID，等着彩雲來痛罵自己一樣，他似乎是被某種力量推動着，不自覺地做了這些事情。

趙向東這個曾經發誓，永遠也不被女人騙的剛猛肉販，在一個月間，已經喪失了很多原則立場，如果用他以前的話說：簡直是在他媽在犯賤。

黑狗減慢了速度，它似乎也跑糊塗了，伸出舌頭，站在一片灌木從邊上喘氣。

趙向東得以停下步子，仔細觀察四周。他腳下的這條路，比起大部分野獸踩踏，或者溪水沖刷出來的山間野路，要平整、寬闊得多，這是當年的工程車輛來往留下的一條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