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向東茫然地站在原地這裏了好一會兒。

“操，我知道你們不要我，誰他媽稀罕你們？”

他突然生起氣來，大喊一聲。

他現在當然知道了，淩雲背後絕對不是什麽境外的間諜勢力，那是一個研究未知世界的保密單位，所謂的師傅，應該就是她的直接上級。他慶幸自己還沒來得及巴結那個姓王的混蛋，要是那樣再被拒之門外，他的自尊心絕對受不了。

趙向東的内心，當然很想結束自己在菜市場裏受氣的職業肉販生涯，他也曾經規劃過前途，幹什麽都比幹這個起早貪黑，不受待見的行業強，尤其豬肉價格最近幾年浮動很大。他當然很期待能加入一個組織，參與對未知世界的研究，不過現在看起來，一廂情願的事情并不存在。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天變漸漸泛起亮色。已經是清晨時分，他信步在彌漫着焦糊味和煙霧的樹林間瞎走，在經曆了一個月驚心動魄的曆險之後，突然間他發現自己沒什麽正事兒可以幹了，這難免讓他心生惆怅。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有一個惡魔等着他來消滅，也不再有一個謎團等着他去破解，當然也不會有一個美女等着他去營救。

“接下來幹什麽呢？也許上午趕得及去出攤？一如以往繼續賣肉，這樣不是也挺好的。”他假裝無所謂地勸說自己。

作爲市井凡人，老趙也難免偶爾會患得患失，他不能想象自己在斬殺魇魔幾個鍾頭後，站在一塊砧闆後面，繼續面對那群渾然不知自己剛剛被拯救的小市民們讨價還價。他又不是美國漫畫裏的那些虛假的，總是僞裝身份的超級英雄。再者說，那些超級英雄用來隐藏自己的行業，好像也還都不錯，沒聽說有幹賣肉的。

“去他媽的林阿大。**的老幾，你也敢天天給老子臉色看？”

他氣呼呼向前走，不知道爲什麽遷怒到了完全不相關的林阿大。

“算了，賣肉也是有前途的行業，自食其力，勞動光榮。”

他一路下坡走，繼續假裝自己無所謂。

林間清脆的鳥鳴聲，突然觸動了老趙的另一樁心事，他猛然間停步，皺緊眉頭伸手到口袋裏亂摸，最後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他顫抖着将那張紙打開，裏面是兩行娟秀的筆迹：

“茲欠向導趙向東人民币肆仟元正，本人淩雲特寫下借條。”

那是淩雲寫給他的欠條。

老趙終于繃不住了，一時氣急向着直升機消失的東方跑出大約100米，對着天空大喊起來：“大姐，你們不能走啊，大姐，快給我回來……聽見沒有？”

然後他四下亂找，撿起一根爛樹枝，憤憤地朝着天上扔去，氣急敗壞的樣子，簡直和夜叉嶺上，張牙舞爪的後羿血影差不多。

“姓王的，你聽着，以後就算用八擡大轎來請老子，老子也不去了。”他對着一輪朝日大吼一聲，又一想，未免太絕對，如果有朝一日，王延秋真的畢恭畢敬來請自己的話，看在淩雲的份上，去還是要去的，但是必須得給他一點兒苦頭嘗嘗。

一想到這些，他的精神勝利法又開始起作用，于是快意地冷笑幾聲，漫步下了山坡，然後沿着土路，兩手空空回滄山去了。他這輩子吃虧上當不是一次兩次，所以某種程度上，命運迫使他非常看得開。

老趙回到滄山，一個人在死寂的街道上逛了很久，除了幾個戰戰兢兢的清掃工，看不到多餘的人，滄山的老百姓還都不知道魇魔已經滅亡，所以也沒有太多人敢在天大亮前出門。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突然覺得自家大門都有些陌生了。

開門進屋後發現家裏一切似乎如常，沒有被動過的痕迹，但是他知道丁隊長一定進來搜查過，也許還不止一遍，索性肯定找不到什麽。

他倒頭睡下去，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實在無事可做，隻得騎着自行車向菜市場去。他惦記着還有幾片肉在冷庫裏，每到夏末，保不準會有大批肉豬出欄，肉價可能得跌，必須得趕緊賣掉回點兒本錢，要不然這個月虧空就大了。

到了菜場，發現所有攤販都在談論昨天早上郊外的可怕雷暴，也有人提及了殺人案件沒有按時發生的怪事。幾個菜飯見老趙過來，都吃了一驚，這裏所有人都以爲他不會出現了。但是沒有人過來搭話，隻有幾個多的遠遠地和他點了點頭，看神情有些怪異。

他一時不知何故，也沒法兒問，就徑直到自己攤位，揭開蓋着砧闆的布，然後埋頭做準備工作。他可以聽到旁邊的人們，繼續神秘兮兮地說起殺人集團最新的狀況，他當然完全不屑一顧，這些人嘴裏的故事，就是各種道聽途說的合集罷了，根本不着邊際。

他擡起頭時，看到菜市場的林主任正背着手站在跟前。

“咳咳，”主任咳嗽兩聲以示自己存在。老趙看了主任一眼，也不搭理，繼續幹自己的活兒。

“聽說，你小子被局子拷進去了？”

林主任放大聲音說道，他果然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一些，當然作爲對老趙看到他後不理不睬的報複，他也不吝大聲賣弄見聞。片刻間，其他人都不說話，顯然都在等着下文。

“是雷子搞錯了，那天查清楚了，就放我出來了。”

老趙從容不迫道。

“呵呵，刑警隊的人來找過你幾次，說是你潛逃了，萬沒想到還敢回來。”

“阿大别跟我來這套，”趙向東冷笑一下“其實丁寶才還留了電話給你，你個二貨剛才也已經打過了，但是沒打通。然後你又打了刑警隊的電話，報告看到你爹就在這兒，呵呵，他們怎麽說來着？”

“你你……你管我打沒打電話？我隻是通知你，你繼續留在這裏不合适。”主任一時氣急，大吼起來。他生氣是因爲他發現這個屠夫竟然猜到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爲。

在他眼裏老趙和這裏的其他攤販，都是非常笨的人，但是今天着實讓他吃了一驚。實際上，正如老趙猜到的，丁隊長确實給了他一個電話号碼，看到老趙出現在門口後的第一時間，他就興奮地給丁寶才打了電話，但是電話無法接通，然後又給刑警隊打了電話，對方說趙向東的事情不用管了，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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