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魔說話間，将淩雲提得更高，别看它枯幹瘦高，手上力氣着實讓趙向東瞠目結舌。

“放我下……來……我……”淩雲痛苦掙紮道。

“不用那玄武宗惡道指點，老祖也識得你這無疾無染的無垢之身，吃你一個勝過千百人，況且，如今是老祖要你，我也沒有辦法。”

“聽我說，魏将軍，我可以幫你……你可千萬不要……”

她雙手抓住脖子上鐵環，兩隻腳在下面亂蹬。

老趙眼看不妙，準備硬拼，他草草看了一眼前面的路線，以及可以隐蔽的障礙物，悄然躍下岩石，向前跑了幾步。

魇魔似有察覺，一松手将淩雲重重丢到地上，淩雲随即癱倒，昏死在魇魔腳邊，似乎算是暫時脫險了。

老趙正跑到一半，見危機解除，趕緊縮頭躲到一口大缸後面，頭上嗡嗡的一大群蒼蠅，一股撲鼻的惡臭從缸裏透出來，他沒有費工夫伸頭去去看一眼裏面是什麽東西，也盡量不去猜。

“什麽人？”

魇魔大喊一嗓子。趙向東吓得大氣不敢出。

“基利老狗，是不是你？”

等了一會兒，魇魔似乎放松下來，又開始來回走動，一邊走一邊嘴裏念念有詞，隻是離得遠了，趙向東聽不見。突然間，它又停頓下來。

“基利妖僧，我害我永堕惡鬼道，無法超生，你落到我手裏，我一定要将你碎屍萬段。”

魇魔突然大喊了一嗓子，這次趙向東清晰無誤地完全聽明白了，他心裏想基利早死六百年了，你爲什麽不下地獄去找他。

他小心翼翼轉到大缸另一邊，趁着魇魔注意力不集中，偷偷又向前挪了幾步，躲到一排木架後面，他當然看到了木架上挂着幾具從中間砍斷的屍體，不過他畢竟賣過肉，忍受力超乎常人，總算忍住沒有嘔吐。

“咳咳咳……你放過我吧……我不想再走這永生魔道了……讓我死……咳咳咳。”

趙向東第一時間以爲魇魔是在和他說話，但是等了一會兒，沒動靜了，他悄悄探出頭去，看到魇魔正抱住頭，跪在骷髅座前仰頭發呆，似乎是對着十米高處天花闆上的一顆巨大的鬼頭雕像瑟瑟發抖。

“老祖……我的命……你拿去。你我六百年約定，我做到了……你放過我，我不要做鬼王了……放過我……”魇魔又開始自說自話，剛才狂暴的聲音一轉變得顫抖而又膽怯起來，似乎在和一個強大無比，讓它心生畏懼的主宰談判，談判的底線是讓他趕緊死。

趙向東趁機又向前移動了幾米，這次躲到了一塊石碑後面。這塊石碑高2米餘，在魇魔王座下各有兩塊，一左一右立着，似乎有字，但是他沒工夫看了，此刻他距離魇魔已經不到二十米了，隻隔着巨大的磨盤而已。

“這十個甲子，我每一夜都猶如在火獄中煎熬，嗚嗚嗚，”魇魔竟然抽泣起來，這讓趙向東有些意外，不過這并不會影響他的計劃，他準備悄悄繞道魇魔後面，找個機會摸上去，一下解決問題，他當然不敢正面挑戰魇魔，老趙固然大膽，但是并不傻。

“老祖……求你放過我，無垢天女，我替您弄到了，她的肉身可助您修煉成一代魔君，你拿去……讓我轉世超生……”

趙向東對魇魔含混難懂的嗓音已經大緻适應，能聽懂它說的大部分話，但是這些支離破碎的語句，是不是有什麽含義，老趙沒太聽明白，似乎上下文全不挨着，無法聯系到一起。他難免想，這個老狗日不會有神經病吧？

過了十來秒，除了噼啪作響的火苗竄動聲，沒有多餘的動靜，老趙準備繼續尋找掩護接近目标，他很确信這裏并沒有另一個妖怪，這是熱像儀搜索的結果，不可能有錯。魇魔頭上那隻鬼頭無非是雕像而已，不知道魇魔爲什麽這麽怕它。

“魏将軍，你也想轉世超生？呵呵……呵呵呵呵……”

突然間，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飄進老趙大腦，比之之前的魇魔破鑼般的聲音高亢陰柔得多，也是從王座附近發出的，聽着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當然不可能是昏厥不醒的淩雲。

躲在巨石後面的老趙幾乎把魂吓掉，剛才他觀察的仔細，确實隻看到魇魔和淩雲兩個，并沒有第三個人存在，如果有第三個人躲藏在黑暗中，應該不會被熱像儀漏掉，這怎麽會錯？

他悄悄從挂滿人肉的木架後面探出頭，隻見魇魔仍然伫立在基座上，淩雲趴在地上口吐白沫，還就真的沒有第三個人在上面。

“我何嘗欺騙過你，我們一起得到了超越凡人的生命？得到了獨步三界的威力……難道不是嗎？”

說話的竟然仍然是魇魔，語言較之剛才流暢得多，全然沒有生澀難懂或者吐字不清，聲調也全然不同。老趙想，怎麽會如此？難道這妖魔也有雙重人格的精神障礙？

“老祖，你沒騙過我，但是這長生和力量……我都不想要了，我每添一份殺虐，胸口就如同滾油澆灌一樣灼痛，我沒有墜入火獄，但是這火獄就在我的胸中啊，老祖。”

魇魔突然又轉換了之前的聲音，粗喘着，自己求自己，趙向東有些看不懂，他決定緩一緩計劃，看看它到底發什麽癫。

“放過你？今夜就是月圓化形之期，我們一起等着一天等了多久，你算過嗎？子時一到，我們就可以掌握上古洪荒以降，人世間從未再現過的無邊威力？”

“我……”魇魔被自己問得語塞起來，似乎又開始動心。

“魏将軍，你我一起熬過了這慢慢六百個寒暑，如今仙途乍現，如何能爲了區區的痛苦就放棄？難道你以爲我們還有回頭路可以走？”

“不，老祖，這些都是當年基利騙我的話，這數百年，我除了吃人，還有什麽樂趣？”

“基利？什麽基利？”魇魔的另一部分突然警惕起來，顯然它自言自語的多重人格障礙非但存在，而且很嚴重。趙向東猜測可能與它長期一個人躲在地下有關，其實趙向東一個人發呆的時候，也曾對着鏡子自說自話過，所以他大緻能體會到一點兒這種心境，或許人魔之間還真的是有一些相通的。當然也可能是魇魔身上的那些古怪的變異，造成的器質性精神病，剛才淩雲喊它作魏将軍，顯然它就是魏人龍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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