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快步下山，到了山下小村，趁人不備，将挂載村口樹上的化肥廣告扯下來，将外形誇張的鐵劍卷起包好，然後走向一輛停在樹下的小面的，司機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一聽有順路生意，當然樂不可支，但是再一聽對方不光回滄山還要穿過市區，去什麽亂葬崗，一時間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

“大哥，這可不成，平常日子也就算了，可是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你想，從4月份算起，哪個月圓之夜這滄山地面不死人的？”

“少扯淡，我給你加一倍錢，怎麽樣？要不然我找别人去了。”

老趙說着四顧旁邊，樹下倒是還有一些拉客的摩托車停在那裏，但是真的雇摩的卻藏不住劍，容易被市内亂竄的警察盯上。

“那可說好了，我隻拉你到亂葬崗山道前，前面的路坑窪不平，我這車可開不進去。”

“行，就這麽說定了。”

趙向東說着鑽進了破舊狹小的車廂，這是他這輩子最豪爽的一次，之前他隻見過淩雲講價是直接翻番的，顯然對于沒見過世面的市井小商小販來說，這種壓迫式的講價方式，具備無法抗拒的**力，這一點他自己是很清楚的。

司機一直透過頭上的後視鏡觀察這個衣着破爛，耳邊血迹猶存，手裏拎着用破布包裹着可疑物件的人，不過這裏的城鄉結合部，各種奇奇怪怪的人他也見得多了，對他來說隻管生意，其餘不問。等老趙坐下，他踩下油門出發。

這一路的行程不短，不一會兒司機就放下戒備，開始扯起閑話來，當然話題很快就轉移到最近的市區失蹤碎屍案上。

老趙這會兒沒心思賣弄見聞，隻是打聽了一下最近十天半個月有什麽新的變化，他從霧山回來後一直昏迷，後來不是找淩雲，就是跟蹤山炮，所以并不知道滄山市區的情況。

司機說，暫時還沒有新的命案，不過誰都知道必須等月圓，那群瘋狂的兇手才會動手。見老趙不說話，那司機又補充道：“

大哥，我這可不是亂吹，自清朝起，每隔60年的虎年，這種事情就會發生一次，從春天到立秋。你看，今年就是虎年不是？所以還得死不少人。”

“原來是這樣？”老趙做驚訝狀，“那麽上一個60年發生了沒有？”

他知道1950年滄山太平無事，隻是故意要逗一逗司機。

“怎麽沒事兒？那一年不是剛解放嗎？我爺爺親眼看到大軍從山裏拖出來的屍體，每一具都缺胳臂少腿，他們對老百姓隻說是被打死的李彌殘匪。”

“還有這種事？”

“當然了，他們有什麽事情幹不出來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沒想到這個開黑車的竟然也是緻命刀客的擁趸，對“緻命刀客”失蹤還頗爲挂懷，他還很提緻命刀客抱不平，說是因爲警察破不了案，就把說真話的緻命刀客給封殺了。

老趙點頭稱奇，沒想到他在網上散布的這些真真假假的東西到了下家嘴裏，還能繼續演變到荒腔走闆的地步，他疑心自己失蹤的這段日子，滄山在線的馬胖子可能是找到新槍手了。

車子慢慢進入了市區，與早上離開時不同，市内已經到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地步，到處是閃爍的警燈和持槍的警察，老趙識别不出便衣，想來藏在人群裏的，也不會少。車子穿過解放橋時被揮舞牌子的警員攔住，有警員走過來朝裏面張望了幾眼，然後放行，車子繼續向着亂葬崗過去。

車到了通向将軍廟的土路前，司機不肯繼續向前，老趙隻好付錢下車。那司機立即掉頭往回走，日頭已經漸漸向下，這預示着一個新的月度恐怖夜正在降臨，蒼山市内的正常人，這會兒都急往家裏趕。

老趙捧起淩雲的計算機慢步向前，希望能接收到一點信号，他有些後悔昨天的判斷失誤，白白在鳳隐山度假村浪費了一天時間，盡管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但是那些與淩雲的安危相比，都是些不太要緊的事情。

除了試圖接受無線電信号，他也不是瞎走，實際上他大緻朝着的方位正是山炮筆記本上，圍繞将軍廟的八個地點中，唯一沒有打叉的地方過去，雖然他還無法理解自己正面臨着的情況，不過直覺告訴他那個地方最爲特殊，得先過去看看。

從十九丈高的小山丘下走過時，一陣強勁冷風夾帶着沙石席卷過來，吹的趙向東周身一淩。

他猛然察覺到狂風中好像還夾帶着戰馬嘶鳴，垂死者哀嚎的聲音。老趙趕緊定了定神，四面冷風聲勢減弱下來，剛才那種刹那間置身古戰場的錯覺也随之消失。

老趙不由得擡頭望了一眼這積屍台上歪歪斜斜的鎮邪老祖廟，在落日餘晖映襯下，顯得異常的詭異可怖。他昨天剛來過一次，知道裏面隻有10座大大小小的泥塑，沒什麽特别的東西，于是他沒有浪費時間上去再搜索一遍，隻是一隻手托着計算機，一隻手拄着鐵劍從下面過繼續向筆記上标注的那個可疑地區前進。

筆記本上繪制的草圖，沒有比例尺，但也是上北下南的，所以可以知道大緻的方位，卻不知道距離遠近，但是老趙估計，這個記号代表的位置，不會遠過1公裏，這樣的話積屍台以及周圍8座地下虛穴所占的面積不至于超過3平方公裏，比較符合當時的工程能力。

手上的計算機好像有了一些反應，一直鎖死狀态的1号任務，一度被激活。他趕緊把頭湊到屏幕前看，任務中出現了一組GPS坐标位置，老趙站立不動，屏息看着那個跳動的光點，它大概每12秒更新一次信号，與之前的飛镖發射器幾乎一模一樣，而且就在自己前進的方向上，距離大約在280至300米内。

老趙按捺住心中的胡思亂想，繼續等了一會兒，坐标位置沒有發生進一步的變化。情理上，這很可能是前天夜裏到昨天淩晨期間，淩雲射出的另一支帶着跟蹤器的飛镖，從任務排序看，啓動時間比射到山炮背包裏的那支更早些，但是，爲什麽不動？

他不知道是應該興奮還是恐懼，或許走過去能夠看到的，是一具帶着跟蹤器的屍體？也或者隻是淩雲射偏的一發飛镖？

前方樹林茂密而又陰森，窮盡目力隻能分辨幾十米遠，他終于下定決心走過去，接受那個可能不妙的現實。

“不會的，淩雲那麽機智狡猾，隻有她害人的份兒，哪兒會有人能害她？”老趙心裏安慰自己道，“而且，那個吃人畜生以往好像隻在月夜動手，是的，從來還沒有例外過。”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麽，擡頭看了一眼天邊，正是日暮西山的落寞景象，而一輪蒼白的滿月，已然躲藏在了東面一角，等待着殘陽西下，好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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