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向東估摸着,又是丁隊長派來盯自己捎的。他沒有如同淩雲那樣研究過醫院平面圖,但是行動方式更加簡單化。他直接将包袱從窗口丢下去,然後整個人從二樓窗戶爬出去,沿着一根排水管子,幾下爬到下面。爬下來才感覺胸口肌肉撕裂般地疼,這條左手已經無法擡起、伸直了。醫生建議他留院進行牽引治療,否則這條手臂可能無法恢複,他剛才還不信,現在看來此言不虛。不過現在不是擔心自己下半輩子是不是會落下一點兒殘疾的時候,他必須趕緊見到淩雲,确定她沒事才行。
他坐在病床上時,已經整理出了一點頭緒,淩雲眼下最可能去的地方,是魏将軍廟,因爲在霧山時,師傅崇風說過這廟附近有名堂,所以那裏肯定是她既定的調查方向。
雖然他有很不好的預感,還是先找了個小飯館坐下,吞了8個包子3碗豆漿,起身後又抓了2根油條嚼着上路。
醫生曾經囑咐過他,一個月内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也不能吃太飽,因爲腸胃功能需要慢慢恢複,不過……醫囑這種事情,老趙一直是當耳旁風聽的。
他隻買了一瓶水帶在身邊,很想回家去一趟,但是常識告訴他,那裏一定會被丁隊長監視,索性直接向将軍廟趕。
他肚子裏,草草盤算好了行動計劃,先到将軍廟看看淩雲是不是去過那裏,然後到火燒寨看看那輛車還在不在。實在是什麽線索都找不到了,他就隻能回家等電話了,在家裏待着也比在醫院強,至少能到“滄山在線”上看看“彩雲”有沒有留言。
他一路都在觀察是不是有人盯梢,到了解放橋确認沒誰跟着自己,于是直接鑽進松樹林,一路小跑向着野墳茔。
跑了幾裏路到了亂葬崗時,他已經氣喘籲籲了,貌似拆線後愈合得不錯的傷口處,開始跳動起來,畢竟是受過重創,無論如何不可能這麽快恢複過來。
喘夠了氣,他順着布滿墳包的山坡向下走,亂葬崗下有一條小路,是他當年碰到崇風的地方。碎步下坡走了一半,他的眼角餘光覺察到一座墳茔後面有什麽不尋常的東西,于是停下步子。
從霧山回來,固然體力下降了不少,但是觀察力似乎有所提升。幾步走到跟前,他發現是一個黑色的手提箱,顯然這是一件與亂葬崗完全不搭界的東西,而且箱子上沒有染上塵埃,放置在這裏的時間不會很長。
老趙自然不會放過任何可疑的東西,所以必須打開看一看,箱子上有6位密碼,他當然不會笨到去挑戰百萬位的數字組合,他有更機巧的辦法——用小刀将箱子割開。
趙向東除了會相豬,還頗能識刀,他知道手上這把淩雲給的小刀雖不起眼,但是用料比蒼山在線版主送給自己的那把,淬火不良的低碳鋼刀要好得多。他當時用這把刀在大理石上隻刻了幾個字,就知道這個東西值錢了。
隻一劃,箱子上最柔軟的一面就破出一道口子,再多下了幾刀,箱子就被徹底割開了。
老趙伸進手去,從裏面掏出一個堅固的筆記本電腦。他端詳了一會兒,确定這必然是淩雲的東西,因爲與之前淩雲在滄山上弄丢的那個一模一樣,同樣在一側有一根連接衛星的天線。
将計算機放在墓碑上,再伸手摸,從包裏掏出一跟折疊杆,後半部分是碳纖維,前面是爲金屬;較之之前淩雲用來掃描障礙物的那根東西略粗短些。他翻來倒去,果然找到一個GSI公司的标志。
“好啊小淩,又弄到新玩意兒,也不給大哥我看看。”
事情好像樂觀起來了,淩雲應該就在附近了。
趙向東知道這3個字母表明了這種設備必然不簡單,從銘牌上的英文标注看,是一部被動的“生物電場探測設備”,似乎也需要與計算機連接才能使用。
他接着掏,又掏出一本本子,裏面夾着一張紙片,是市内最貴的那家服裝店開具的發票,衣服種類與自己身上的一樣,看來她還留着發票,大概準備拿去哪裏報銷?
本子裏還有一些用鉛筆畫的草圖,從形狀看,是倒塌後的霧山。他又翻了翻,大部分是空白頁,隻是其中一頁上寫滿了“冷秋”和“泊雲”這兩個名字,還有一個問号。
他很坦然地接受了,淩雲将他自己也劃到疑問人群裏的現實,現在不是研究這些東西的時候,又翻了翻,發現其中撕掉了一頁,不知道原來寫的什麽玩意兒。
在本子最後,還夾着一朵幹癟的花,拿過來看了看,是本地一種叫做五爪龍的野花,平平無奇,不知道淩雲爲什麽會夾在其中,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正是前些日子在夜叉嶺上淩雲采的那朵,當時淩雲說這種花也叫淩霄花,還念了一首什麽詩,似乎她很喜歡這種暗合她名字的野花。所以還是夾在裏面,然後他将這些東西塞到自己的包裏,繼續向将軍廟前行。
這片荒涼地方,一般十天半月也不會有人路過,更别說有人進那座破廟去看一看了,但是老趙遠遠在山下看到破廟外的矮牆竟然塌了一邊。
他趕緊爬上台階,到了廟門口才發現,何止是牆塌了半邊,整座廟都快被拆掉了。倒是頭上寫着“英武堂”三個字的匾,還歪歪斜斜挂在那裏,這三個字現在看起來,别有一番感覺,顯得陰森恐怖,邪氣迫人,也許是挂歪了的緣故?
他小心走過院牆,看到地上一片片的焦黑,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這裏燃燒過。
一隻手電筒掉落在一邊,趙向東走過去,又看到了一部便攜攝像機,他決定暫時不去動這些東西,而是蹲下仔細查看。
他沒有在附近找到潑濺的血迹,但是四面的牆體毀損嚴重,地上還清晰留有手指抓痕。他想,也許發生過一次非常……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或者可以說是一次非常激烈而又克制的搏鬥?因爲兩種互相矛盾的迹象,都可以在這片石牆下找到,而最終,并沒有人流血。
廟牆上的大洞是從裏面被砸開的,于是他也沒有走廟門,而是從這個大洞跨了進去。
魏将軍的泥胎依舊倒在地上,頭部朝上,笑眯眯地盯着老趙。他小心翼翼繞過這塑像,注意到地面上那根鐵槍還在地上。
繼續向前走,兩廂站立着九個大大小小的褪色泥塑,尺寸比倒下的主像小一些。從排列位置上看,應該是魏将軍的跟班之類,也許是他的中軍參謀部人員,按照玄武宗的故事,魏将軍的部隊應該是全軍覆沒了,所以老魏的根班,也應該享受烈士待遇,受到後人供奉。
老趙曾經疑心這些跟班的泥塑,是因爲主持造廟的人貪污了幾萬兩公款,才會捏得如此糟糕,而且褪色問題十分嚴重,但是經曆了太多事情,他的感覺開始産生變化,他覺得這些泥塑怎麽看都不大對勁。說它們褪色,其實各自還都保留着紅、橙、黃、綠、青的底色,顯得異常的古怪;似乎用的材料與主像的也完全不同,表面的光澤度不錯,遠看油膩膩、濕乎乎的,很像是經過某種近代塑化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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