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心生急智,她擡槍瞄準那人的背包,拇指按下追蹤器啓動開關,同時将射擊的氣壓減到最少,她必須防備氣流過強,射擊時的聲音被廣塵聽到,當那個小子跑到山坡下時,她扣動了扳機。
一根飛镖嗖的擊中了背包,并留在了那裏。針頭裏的麻藥,當然不會對背包起作用,但是飛镖裏還有一個跟蹤器,可以按照每分鍾12次的頻率,發送即時的GPS坐标信号,屆時隻要此人路過附近的手機基站或者射頻信号追蹤器,自己的計算機即可獲得其當時的大緻位置,如果稍微費一些事的話,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他的精确藏身處。
那邊廣塵果然沒有聽到這次射擊,他從死者身上搜到了一把長長的砍刀,站起來耍了耍,搖了搖頭,看似不中意,但是也沒有丢棄,而是連刀鞘帶在了身邊。看起來丢了伏魔雌劍後,他還真的缺一把兵器。他接着拾起剛才那個膿包丢下的瓶子,放到鼻子處隻一嗅,立即掩鼻将瓶子丢到一邊去了。
廣塵草草搜查完畢,除了那把霸氣的砍刀,沒找到其他合意的東西,于是站起身子,向破廟裏面走去,他跨進破廟的當口,漸圓的月色再次從雲層遮擋下露臉,林間的瑟瑟冷風突然消失了,亂葬崗以及那破廟都陷入到了一片古怪的靜谧當中,一下子連蟲鳴都停止了。
淩雲覺得是時候轉移一下,得找個更近的位置,待會兒廣塵現身,就一槍将他放倒,當然位置也不能太近,因爲麻醉劑起作用得花時間。
破廟裏亮起了搖曳的火光,好像是廣塵點燃了火把之類的東西,淩雲估計他待不了多久,因爲裏面其實沒什麽可以看的。
她偷偷跳下樹,到了土山下,然後蹑手蹑腳沿着廟前的石階向上,到了最後幾節台階,淩雲伸出頭來,隻見月光灑在破爛不堪的将軍廟上,暗淡的牌匾上英武堂三個字,顯得滄桑而又猙獰。
矮牆内,那中年漢子倒在那裏,口鼻出血,兩眼直勾勾瞪着淩雲,顯得死不瞑目。他的攝影機和手電筒滾在一旁,廣塵對這些東西絲毫不敢興趣。
這個可憐的人到底是誰?他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遭遇了這一場無妄的災禍?
淩雲擡頭,隻見左面的楹聯寫着:“英容依稀,将軍百戰隕命。”右面的楹聯被白漆塗改過,寫着“封建迷信蛇鼠窩,無産階級鐵拳砸你一個稀巴爛。”
這些字她大半月前就看過,沒覺得十分特别,但是今天再看,突然感覺到頗爲眼熟,這楹聯以及牌匾上的瘦削蒼勁大字,分明也是廣塵的筆迹。如果猜測不假,這座破廟廣塵并不是第一次來。那麽,他進去難道隻是要憑吊過往,還是……
透過廟門,還是看不到廣塵,隻能看到他的巨大影子,在搖曳的火光映襯下,在牆壁上不時晃動,猶如亂舞的惡鬼,顯然他站在了一個從門口不容易看見的位置。
廣塵的影子在移動,他并沒有在魏将軍塑像前停留太久,而是走到了廟後面,大約就是當初趙向東賊頭賊腦藏身的地方,顯然他不是來憑吊魏将軍的。
淩雲試圖再移動一下,腳下踩到了一些碎石,發出了些許的聲音。于是趕緊停住腳,并屏住呼吸;單獨執行這樣高度危險的任務,已經完全超過了她的能力,如果王延秋在一旁,就會穩當多了,或者有老趙在身後,也會有底些。
廣塵的影子停住不動了,似乎有所察覺,淩雲将麻醉槍提起,對準廟門,位置不夠理想也不管了,待會兒要是廣塵沖将出來,就給他來一下。
“霍哈哈哈……”廟裏傳來了廣塵的笑聲,淩雲被他笑得冷汗直冒。
“你這冤家,定力不錯,我方才殺人,你就一直躲在暗處看着?如何不現身?”
淩雲自知暴露,卻不敢露頭,從話語中可以聽出,廣塵非但知道外面有人,應該還知道自己是誰,他感知周遭情勢的本事似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怎麽?爾還不現身?等着我動手,活剝了你的皮嗎?”
淩雲索性慢慢站起身子,方便待會兒拼死一搏,她的注意力不僅僅在門口,她還得提防老道突然躍上房頂,廣塵聲東擊西的戰術,她之前也領教過。
從牆上的影子看,廣塵依舊站立原地沒有動的意思,淩雲知道此刻自己千萬不能逃跑,一轉身,對峙的均勢就破功了,當然她也不答話,廣塵未必知道自己隻有一個人,不能讓他察覺到這一點。
“老鬼,還真沉得住氣,你這妖孽瞞得過剛才俗世庸人的眼睛,哪裏瞞得過我的這對招子?”
廣塵這句話,淩雲沒怎麽聽懂,她可以從牆上人影的動作,看出廣塵從身後抽出了一樣東西,突然甩動起來,砸到地上發出啪啪的響聲。這個聲音足夠喚起她痛苦的回憶,那是廣塵抽打過她的鞭子。
一陣肺氣腫一樣的咳嗽聲,從廟裏傳來。
這不是廣塵的聲音,聲音的方位也比廣塵的更靠裏,淩雲渾身一震,隻一下子廟裏怎麽又多了一個老人?
所有的念頭從她的腦子裏如電而過,剛才廣塵的話,不是對自己說的。這當然談不上是什麽好事,局面正墜向更荒誕的境界,剛才分明有兩人進去過,出來也是兩個人,然後是廣塵進去,并沒有其餘的人進去。
拉風箱一樣的氣喘持續了很久,這期間廣塵很有耐性地站在原地,可以從牆上的影子看到,他甚至将手背到了身後,頭高高地昂起,裝得頗有風度。
“魏将軍,别來無恙?”
聽聞此言,門外的淩雲差點一頭栽倒,如果她足夠明智,現在是悄悄逃走的最好機會,不過她偏偏失去了對局面的判斷力,她的好奇心實在太強烈,她決心留在原地,周旋在這無邊的險境當中,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裏面傳來了狐疑而又吃不準的喉部咕噜聲,似乎在評估眼前的狀況。
“對了,将軍生前并未見過貧道。且容貧道自報家門,貧道乃玄武宗的第三代掌教,廣塵。”
“嗚……”
“将軍可知,這外面牌匾上的“英武堂”三個字,正是貧道當年奉師命所提。如此算來,貧道與蔣軍,也算有些淺薄的淵源。”從身影看,廣塵還微微欠身施了一禮。
“函噗鬃……”那個可怕的,由喉部發出的聲音,似乎要說什麽。
“鹹虎松……”它正在調整,并拼命念出的那三個字,似乎正在接近“玄武宗”。
淩雲覺得那個含混不清聲音,正在積聚胸中的怒氣,廣塵要麽是漏掉了一些玄武宗的曆史課,不知道玄武宗後世道人追殺魇魔而結下的仇恨;要麽他自恃本事,根本不在乎激怒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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