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帖子說明，一直都有人潛水在更深處，默默盯着這個口無遮攔的肉販。由此推斷，月下小仙既然已經知道老趙昏迷，不可能浏覽網頁，那麽她（他、它）必然知道，自己在“滄山在線”中的存在，也許她猜測自己最近可能會浏覽這些網頁，所以留下警告？但是爲什麽三天前她又停止發言了？

淩雲霍地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心思變成了一團亂麻。現在該怎麽辦？她一時沒有了主意。

那天老趙進醫院，首要的問題當然是治療外傷和輸血，醫生并不會進行機毒物檢測，因爲好像毫無必要；而那柄可能檢測出毒物的伏魔雌劍，目前在組長王延秋手上，正在進行金屬取樣分析和簡單的表面理化分析。

無論如何，現在必須有所行動，要麽打電話給師傅，要麽到樓下的值班室，看看有沒有醫生在那裏，反正總得做些什麽。

隻一轉身，就看到病房大門的監測窗外，有一張臉正向裏面張望。一瞬間，她看清楚了那雙鬼鬼祟祟的眼睛，絕對不是護士的。對方察覺到了暴露，一閃不見了。

淩雲幾步走到門前，貼着門聽了一會兒，外面有人正小心翼翼地離開，腳步很快，但又很克制。

她将門輕輕推開探出頭去，看到一個穿短袖襯衫的人影消失在樓道盡頭，分明是個男人。

現在是淩晨1點40分，有誰會在這樣的時間跑到四樓偷看趙向東？她腦子裏突然有了一個念頭，難不成就是月小仙本尊現身，想要窺探老趙傷情？

雖然在霧山，淩雲幾次雲裏霧裏地撞見過古裝女流，都是透着塵俗間難見的清秀身影，與這個男人大有差距，但是不追查一下怎麽能甘心？但是此時丢下趙向東，是不是明智？

正猶豫，就聽到電梯啓動的聲音，似乎有人要上來。難不成那名毫無責任心的護士終于磨蹭完了，知道要回來了？

她走到電梯門口，焦急地等了幾秒鍾。

電梯門打開，一名身材高挑戴着口罩的護士，正低着頭朝外面走。不經意與外面的淩雲打了一個照面，淩雲含笑點了點頭，護士冷漠地将臉轉向一邊，悄無聲息從她身邊過去。

淩雲放下心，朝走廊盡頭的樓梯跑過去，剛才那個人影就消失在那裏。

樓梯裏沒有開燈，她摸着黑悄然向下，迅速到了一樓醫院急症大廳。看到那個可疑人影正快速從門口離開，她悄然追過去。

到了門口，淩雲小心探出頭去，可以看到那人急匆匆過了馬路。她受過跟蹤與反跟蹤訓練，如果她想跟着誰的話，既不容易被甩掉，也不容易被發現。

淩雲保持距離跟了過去，小心觀察了街道兩旁的明暗，決定暫不過馬路，而是在道路另一邊月光照不到的陰影中潛行。前面那個家夥略有些警惕心，一路回頭看了幾次，但是都沒有發現淩雲。

跟蹤了約2分鍾，那人到了一個岔路口停下，點上一根煙，似乎在等誰，淩雲則側身躲到商店招牌後面，她自信自己的夜間視力可以超越對方占到便宜。

等了一會兒，果然有一輛舊轎車開來，從裏面鑽出一個人來，來者中等身材略有些謝頂，腋下夾着一隻包。淩雲發現，自己其實認識這個人。

2天前，組長王延秋曾經給他看過此人的照片，說這是本地刑警隊的隊長，姓丁，一直将趙向東視本地失蹤案的爲主要線索。王延秋特别提醒她，此人頗爲難纏，即使是上面也壓不住他，遇見了走爲上，切忌不要暴露身份。

“特别小組”當然有辦法，自上而下地解決地方警察的幹擾，但是那隻是行政上的強制命令，無法解除那些具體經辦案件人們的，心中猜疑，這種情況在以往經曆過的類似事件中，也經常碰見。必須承認，特别小組的善後工作，遠不如該小組孜孜以求所追查的對象所做的那麽幹淨利落。當初要不是趙向東傷情緊急，是斷然不應該緊急降落在滄山的。這一無奈之舉，必然會會引起各種各樣的後續麻煩。果不其然，後遺症開始迸發出來了，眼看着這位丁隊長在接到了上級停止調查趙向東的指令後，還在偷偷進行調查，雖然現在他手上的資源有限，但是仍然可以給淩雲找不少麻煩。

大半個月前，淩雲與趙向東在滄山飯店門口約好碰頭時，就已經碰上了丁隊長部署的警員盯梢，後來兩人爬上夜叉嶺時，也從山上看到了潛伏在将軍廟附近的本地刑警隊人馬，可見丁隊長一直就是盯着趙向東，将其作爲主要嫌疑人的。

當初警方跟蹤老趙的原因不外乎兩個，其一大概是老趙會用刀，所以很自然地成爲了外圍的懷疑對象；其二，或許是老趙在網上地亂蓋案情，這顯然會觸動警方的排查程序；由此，不知深淺的老趙，必然會轉變爲重點懷疑對象。而現在，他身負重傷，自然也是加深懷疑的理由。設身處地地站在本地辦案警方立場想，僅僅憑借上級毫無道理的命令，讓他們接受老趙與案件無關的事實，當然應該不服氣；當然對淩雲來說，這種不服氣，毫無疑問會變成一種麻煩。

隔着一條街，她無法聽見對方說什麽，其實也無需聽太清楚，對方的身份已經暴露了，這已經足夠了。

淩雲悄悄後退，然後原路折返。一路上，她開始考慮怎麽找到醫生，讓他檢查一下老趙是否是因爲毒物而導緻的昏迷。急匆匆回到醫院，然後鑽進電梯。

電梯緩緩上升時，淩雲突然聞到一絲潛藏在刺鼻消毒水氣味後面的别樣氣味。她的嗅覺較之常人靈敏不少，能夠将混雜在一起的各種氣味分辨出來，不過得花一些時間。十秒鍾内，她确信電梯裏有一種悠遠的，時空錯亂的香味，那是她在霧山上聞到的君影草的味道。

電梯緩慢向上攀爬，完全不理會其中乘客心中的焦急。淩雲已經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而且可能是這輩子最大的。電梯門緩緩打開，她側身鑽出去，樓道裏空無一人，她疾步沖向老趙的那間病房。

那扇門虛掩着，她幾乎是撞了進去。

趙向東依然躺在那裏。屋子裏并沒有第二個人存在，隻是陳設的細節上與之前有了某種細微的改變，淩雲心思一直都還算缜密，但是此刻心亂如麻，一時間找不到哪兒出了問題。

她閃到一邊，警惕地打開燈，一眼看到老趙心率倒還穩定，稍稍放下心來。

空氣中飄散着一淡薄的種味道，還是那種帶着淡淡憂傷的花香。她稍一轉身，發現老趙床頭的花瓶裏，自己插進去的那束白色玫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淡黃色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