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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個叫做彩雲的女孩兒來了，對護士長來說，當然不是壞事，她可以趁機溜到樓下走動一下，可以到樓下小賣部買一些吃的東西，和夜班的同事聊一會兒閑天，其實這個半死不活的病人，有沒有人看護，還不都是那個樣子？

護士帶上能遮住半張臉的大口罩，雙手插在兜裏走到監護室外面走廊上，路過電梯口時，電梯門正好打開。果然是那個女孩，一如之前幾天，捧着一束白色的鮮花站在裏面；兩人一照面，互相假模假樣點了點頭，然後擦身而過。

護士已然瞥見這個女孩臉上髒兮兮，衣袖上都是塵土，手上的瘀傷倒是恢複得看不見了，也不知道這一天她都到哪裏去了。反正出現在趙向東身邊的，都是不大正常的人。

她按下電梯内的按鈕，直接下到一樓去了。如果趕得及，小賣部應該還有三明治可以賣，她膩味透了食堂裏的那些粘糊糊的隔夜面條了。

淩雲徑直到病房門口推門進去，老趙還在那裏躺着，一喘一息平緩安穩，和幾天前也沒什麽兩樣，隻是日漸消瘦了。

她将一束玫瑰花插入花瓶中，随後感覺到一絲冷意，于是将空調溫度上調了1°。

“大叔，你要是再醒不過來，我可怎麽交代？”

她坐下後又開始小聲自責起來，老趙半死不活地躺在這裏，身上插滿管子，他的家人至今還都不知道。在經過意見交換後，她的師傅兼“特别小組”組長認爲，暫時不驚動老趙的家屬爲好，這樣他好派人從外圍打聽老趙家的情況，尤其是他母親這一脈的家族譜系，追查一下他舅舅幾年前曾經賣掉的那些物品的下落。

聽上去這組長的想法非常缺德，這倒是完全符合王延秋這個人的一貫的行事風格，但是淩雲也隻能接受，她知道師傅這麽做也自有他的長遠道理，現在隻能指望老趙能突然醒過來，所有的事情就會容易得多。

“特别小組”要做的，當然不隻是調查這麽簡單，由于臨時降落在了滄山，帶來了複雜的善後需求，不僅需要應付本地警方以及持懷疑态度的人群，還必須不斷地返回霧山調查。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暴露，淩雲隻能在白天的時候乘直升機返回滄山附近，晚上再趕到醫院，因爲一到夜裏，滄山街上可以确保一個人都沒有，所以直升機可以降落在稍微近一些的地方。

這座縣級醫院的第四層，目前隻有老趙孤零零一個病人。由于這段時間，大部分的醫生和護士拒絕加夜班，住院部的病人也不願意獨處一室，所以醫院将大部分病人都集中到了二樓大病區看護，在王延秋提出了非常不合情理的單獨護理要求後，二樓以上隻剩下了他這麽一個危重病人。

窗外正是一輪漸趨飽滿的上弦月，離上一次隻找到碎屍的無故失蹤案件，已經過去二十五六天了，而距離下一次月圓，還差大約4、5天。

淩雲坐在老趙身旁發了一會兒呆，很快陷入到了雜亂的思緒中。

這些天，她一直乘坐直升機往返于崩塌的霧山與滄山之間奔忙，進行簡單的測繪工作，霧山的崩塌沒有給夜叉嶺以南的滄山帶來多少感覺，地震台網确實測到了一次持續時間很長，但是震級隻有裏氏3.9級的輕微有感地震，震源區（霧山）烈度爲VI等，與自己當時在現場的感受完全是天壤之别。她不知道這次又是什麽黑科技登場，總之就如同一場非常成功的“收尾”行動。

要想翻開一座倒塌的山追查線索，當然是不可能的。“特别小組”是情報單位，沒用能力進行大規模挖掘，同樣的問題也出現在了“不周山”。

不過，“小組”的其他成員，恐怕還需要花一些時間才能意識到，幕後對手的清場機制總是無懈可擊的。淩雲已經隐約意識到，凡是經由“影子”們仔細籌謀過，旨在旨在她們存在過證據的行動，必然是很徹底的，“影子”們具備超自然的，或者說目前人類還無法理解的能力。

實際上，她也可以由此推斷，霧山附近那幾座沒有倒下的那幾座山，一定沒有太大價值。照理說自己的師傅經曆過的失敗更多，更徹底，早該有所覺悟，不過王延秋還是那股子不依不饒的勁頭。他曾經說過：“特别小組”探索未知的方法在于撞了南牆也不能回頭，當然不隻是說說而已，實際上他就是如此實踐的。

“特别小組”是一個特别的團體，在這個組織中，失敗不可恥；某種程度上說，挫折越多，在小組内的資曆和聲望也越高。所以王延秋一直無可争議地領導着這個小組，從一次失敗走向另一次失敗。

就在昨天夜裏，小組根據淩雲的提議，集中了4架直升機，以及特殊紅外設備，展開了空中篩查行動，果然找到了霧山前林中移動的超大型動物的紅外特征，看着它一路向西移動，直升機降落後，追蹤到了一連串巨大的腳印，看着它一路消失在了怒江邊。

動物會自殺，當然也在常識之内，但是單單挑這個時間跳入怒江，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當然，這隻可能是漸新世準格爾巨犀滅絕以來，地球上出現過的最大陸地的動物，是否真的自殺了？它是否可以泅過翻騰的怒江，到達對面緬甸的野人山地界，其實很難說；畢竟小組還沒有掌握怒江這一段的水文資料，暫時也沒有跨越國界繼續追查它去向的計劃。

按照小組從分子層面獲得的最新信息，這些變異動物根據受感染層級，有一個樹狀關系結構，離開源頭越遠，其研究價值越有限。這隻變異的大象或者還有那條大蛇，應該處于一個遠離源頭的旁枝上；而玄武宗的那部奇書，細緻地将人形怪物分成了九等，而變異動物作爲小分類的篇幅并不大。在親疏脈絡的描述方面，玄武宗那部書的分類，與實驗室最新掌握的染色體以及蛋白質序列的對照分析結果，是吻合的，可惜如此重要的曆史文獻竟然被毀掉了。

最終這次探險好像又是以一無所獲終結了？

淩雲漫無邊際的空想一發不可收，她痛苦地回顧起這些年的每一次失敗。

一切就如十來天前，自己信口糊弄老趙時說過的話，自己追逐的，隻是在與一片低頭可見，伸手不及的影子。當然，所有的功虧一篑中，這一次是最讓她最耿耿于懷的，她甚至已經站在了“宇外離宮”的大門口，卻眼睜睜看着她轟然倒塌，最後霧山上其他的遺迹也全部毀滅了。如果傳說可信，那座冰封的樓宇保存在霧山中至少有幾千年；即使是玄武宗修建的宮殿，至少也該有六百年了，它們竟然全都毀于一旦了。

如果每一回合交手，都隻能收獲功敗垂成的話，也許應該悟到影子世界的一點深淺了，她們其實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樣疲于應付，那樣窮于應付，實際上她們一直就如同貓戲弄老鼠一樣穩操勝券，一點機會都不留給“特别小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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