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是不會丢下你的。就算今天一起活埋在這山裏，也是命。”

老趙剛要說什麽，隻見到那女鬼竟然還站在前面等着，似乎這兩人不過去，她也不走了。于是咬牙加快步子，向前趕去。

“前面這女鬼爲什麽不走？”

“我猜……她一定欠着你什麽人情要還吧？”

淩雲心思自然靈巧，她早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隻是這老趙到現在還在口口聲聲的女鬼，顯然他從來沒有仔細思考過整件事的脈絡和蹊跷之處。

“女鬼還能欠我人情？我不記得清明節多燒過元寶啊。”

淩雲已經氣喘籲籲，哪兒有時間和這個死沉的蠢貨解釋，她心裏突然明鏡一樣。不管從超自然的方面，還是從普通情理上推敲，女鬼要蒙面顯然有些多此一舉，當然如果害怕被認出，最簡單的辦法是遠遠避開，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她要做的，不是躲開，而是要救趙向東，某種程度上說，今天如果自己能脫身，也是仰賴這殺豬的前半生的行善積德。

前面隐約有一點光亮，那白衣女縱身躍向那片光，不見了。淩雲猜測那是一個半山出口，也許有一條路下山。她架着已經半昏迷的老趙向那裏苦撐。突然聽到熟悉的手機鈴聲。

她費勁從口袋裏掏出那部衛星電話，信号竟然恢複了，她忙不疊按下通話鍵，感覺整個人都要被山一樣的趙向東壓垮了。

“我是彩雲，我是彩雲。”

“……你竟然……還活着?”電話那頭的某人，顯然大吃一驚，也許她撥打電話的時候，并不認爲有人會接這個電話。

“白姐，能不能活還不知道，我需要救援。有沒有蒼山地震的消息？”

“滄山地震？你師傅和支援組已經在滄山縣城，沒有發現附近有地震？”

“來不及多說，我需要直升……”話還沒沒說，山體又一次劇烈搖晃了起來。

“馬上可以派遣直升機，請通報坐标。”

“就在上次通報區域内的最高的那座山上，它就要倒了……這裏的地震烈度一定接近8級，我們不在山頂，山腰位置，高程不清楚……記住，不是我一個人，還有一個重傷号。”

“直升機馬上就會出動，無論如何，你們需要一盡量大，盡量平的平台，還需要特殊信号指示位置。我重複一遍，需要特殊信号指示位置，最好是煙霧。”

“明白了，信号指示……”

淩雲剛要說話，發現電池用盡了。

兩人跌跌撞撞走進一片耀眼的陽光中，很難想象剛剛他們還在一片酷寒之中，現在則置身于洞外的懸崖上，四面根本沒有現成的路，可以看到頭上白烏鴉聚集不散，下方的鎮魇大殿頂上，走影正在四面竄蹦，如同倒了樹的猢狲般驚慌失措。她可以确定這裏是霧山的西北位置。

“該死的，又帶我們走了一條死路？”淩雲不由得氣急攻心，“老趙，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趙向東好像聽到了淩雲的發問，然後哼哼唧唧一通，也不知道在自說自話些什麽。他此刻已然沒剩下多少神志了，倒是腳下還知道走。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白色烏鴉從天上跌落，落在一旁草叢裏；隻見它使勁拍動翅膀，然後哇哇大叫，似乎又要故伎重演。淩雲細看它跳動的草地，似乎還真是一條被爛草覆蓋的，極爲狹窄的路。

“好，就再信你一回。”

“大叔也可真夠沉的，我敢打賭，你從來沒有搬過這麽重的豬。”她咬着牙朝前挪着步子，根本沒有半點騰挪的餘地去躲避頭上不停落下的山石，索性聽天由命隻管朝前。

那隻白烏鴉，橫過身子，走走跳跳，倒是閃避自如。它一路引誘兩人過去。淩雲架着老趙，緊跟其後；此刻，隻要神志不清的老趙的任何一隻腳跨到懸崖外面，兩個人就必然會一起摔下去。索性，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

道路漸漸寬闊，最後停在了一片平緩的山坡山，崩落的碎石不至于砸到這裏，但是也并沒有發現任何向下的出路。

淩雲向下觀察，看到幾天前上霧山時的那條曲折小路就在眼前，但是已經被滾落的巨石砸毀，那座六百年不倒的伏魇大殿正在地震中搖搖欲墜，行将崩塌。

再轉頭，看到緩坡的盡頭橫出一片巨大的飛機機翼，破破爛爛的襟翼随着山體吱吱呀呀前後擺動。很明顯，曾經有一架老式飛機，不知何故一頭插進了山裏。

從機體标記看好像是一架雙發的日本轟炸機。這裏很接近駝峰航線，當年有雙方的飛行員迷航，掉在這裏也算是正常。淩雲将失去神志，滿嘴胡話的老趙放平在地上，幾步趕到損壞的飛機旁，看到後面的艙口半開，奮力一躍向上躍起，手被鋒利快口的割傷也顧不上了，拼死鑽進飛機。裏面2排座椅，以及橫七豎八地倒着幾具屍骨和闆條箱，她扶着劇烈搖動的機艙穩住步子，慢慢向駕駛艙捱過去。駕駛艙已經被徹底撞毀，駕駛位置上一具胸前脊椎骨全部斷裂的屍骨被緊緊地綁在了座椅上，副駕駛席上則沒有人；淩雲看到了破損的座椅下的帆布救生包，一把拽過來，然後在強烈的搖晃中，艱難地往回走了一遍。

其實她一支很奇怪烈度這麽大的地表震動，滄山的救援組怎麽說沒有半點察覺，不過現在也管不了了。

跳下飛機，她将破爛背包撕開。裏面有防毒面具和發煙罐，仔細看了兩遍，确認上面沒有危險化學品的标志，顯然是救生用的。

她将發煙罐的拉環拉掉，丢到一邊，一會兒的功夫紅色的煙霧飄散開來。她又将第二個扔在另一邊。

這期間下面的伏魇大殿已經經不住根基動搖，徹底垮掉了。其它方向的各種建築雖然看不到，但是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了。

遠遠地，她聽到了直升機旋翼的隆隆聲響。一架直升機從雲層中出現，它在大約2公裏外調整了高度和航線，向這裏過來，一定是看到了煙霧。淩雲扶住崖邊一課老松，拼命揮動雙手。

直升機一會兒就到了頭上，但是幾次減速靠近後，飛機都因爲失去足夠停靠的升力，隻能側滑離開。顯然這裏的海拔太高，直升機動力不足，無法長時間懸停，這種情況下，即使勉強停到平台上，也很可能會無法起飛。眼下的情勢非常危急，從上面滾落的石塊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不消一會兒，上面的山就有可能會整體垮下來，或者這處平台會完全塌方下來，将這裏蓋住。

直升機再次試圖靠近，這次靠的格外的近，可以看到正駕駛位置上，坐着一個戴着偏光墨鏡和通話設備的家夥。他不停地四下觀察，還抽空朝淩雲微微點了點頭；手上則不停地微調着總距杆和自動傾斜器，以控制飛機在各個方向上的傾斜度。在這樣的極端情形下操作直升機，從上方墜落的飛石和樹木，到變化不定的，支撐旋翼飛機重量的氣流速度，都必須在算計當中，而這個人則顯示出可能掌握這一切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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