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巨大冰面下，這裏就是剛才浮現宇外離宮字樣，以及白衣女站立的那面冰了，這面冰較之周圍更平整，情理上這裏應該就是入口。

老趙最先注意到冰上一片模糊，似乎是幾行刻字，走過去一看，确實有幾行字，他舉起火把，揉了揉眼睛，隻見上面寫着：

“好人不做你要學壞人，欺男霸女都敢說出口。這須陀山轉眼就要倒，饒你是鎮滄山、鎮北海，鎮豬鎮狗鎮雞鴨，難免囫囵被活埋，趕緊聽月下小仙我一句勸，逃命回家娶個老婆老實本分過日子。你身邊這丫頭太精怪，小仙我總算是過來人，一般不會看走眼，她與你十分不般配。聽不聽由你，說不說由我，小趙你還站在原地發什麽呆？你敢不信小仙我的話？那好吧，咱們這就走着瞧！”

“月下小仙？這是哪裏冒出來的神經病話唠？”

趙向東一下子僵立在原地，誰能想到這樣的結果。

自打陪着淩雲追查夜叉嶺後面的奇異世界，能看到的文字線索,要麽是廣塵的詞，要麽是泊雲的詩，大都是四六八句文鄒鄒的，冷不防看到這麽一大堆羅裏啰嗦大白話，卻好像是對自己說的。難道女鬼也是看人下菜碟兒？眼見自己一個賣肉的，就耍起貧嘴來了？

這個世界何止隻有物理規律是颠倒的？老趙發現幕後這個古代裝束的調皮女鬼，除了會寫歪歪扭扭的簡體字，白話文水平也足夠到滄山在線發帖子了。

淩雲在一旁看了兩遍，發現留言中竟然還提到了自己，一時羞憤難當，好在熊熊火把照耀下，老趙也看不到她臉紅。

“大姐，這是要我們回頭？她說山要倒？”

“看來真的黔驢技窮了，隻能用這種連哄帶騙的下三濫手段了。”

淩雲冷冷道。其實這些戲谑的白話，倒是算不上下三濫，隻是她覺得，這文字其實暗貶了她，分明說她配不上殺豬的老趙。不過，不管這個人是誰，對趙向東肯定是知根知底的，否則不會有“小趙”這樣的稱呼，另外她還提到了須陀山，說明其對這座山的過往曆史也是清楚的；至于說到山要倒，她覺得無非是哄騙老趙和自己，橫斷山餘脈在這裏何止千百萬年，如此大的一座山，哪兒能說倒就倒？

“那麽這個月下小仙又誰？”淩雲心裏一轉，“怎麽不是月下小雲？月下嫦娥？或者隻是亂起了一個名字欲蓋彌彰？”但是這些疑思，還不能當着老趙的面一一點破。如今趙向東本身也幾乎成爲了一個待解的迷團，一條日後須小心調查的線索，所以淩雲必須拿捏好分寸。

“大哥，你以前聽說過月下小仙這個名字？”

“我怎麽可能知道女鬼的名字？我倒是聽說過月下老人，沒聽說過月下小仙啊？不過看意思，她也喜歡保媒拉線？”

淩雲發現老趙還在稱對手爲女鬼，顯然沒有自己想的那麽深，或許他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要是如此，必然是假名了。”淩雲思忖道。

“你爲什麽覺得我會認識這種油腔滑調的女鬼？”

老趙好奇問道。

“我隻是覺寫下這些話的，似乎是知道你底細的人，你看，她寫了小趙，還有什麽鎮豬鎮狗這類的，好像也知道你的職業。”

“爲什麽整幅字刻得歪歪扭扭的？”老趙問道，他也挺識相的，盡量避免提及最後幾句裏關于淩雲的部分。

“從筆畫用力起筆的方向看，這是用左手抓着一樣利器刻的，顯然不是正常寫字那隻手，應該是隐藏筆迹的尋常手法罷了，”淩雲莞爾一笑，就好像識破了所有陰謀一樣，“所謂言多必失，這個‘月下小仙’話實在太多，我看她快藏不住了。”

“你猜到是誰了？”老趙茫然道。

“還不知道，不過麽，既然對你知根知底，也許是你前世的冤家也說不定。”

“前世的冤家，怎麽會知道我今世的事？”老趙認真追問起來，一副沒開竅的樣子。

淩雲不理會老趙，再次走近冰牆，細細看了兩遍，發現這些字的刻痕邊還留着冰屑，顯然是剛剛留下的。“鎮滄山”這個名号，是老趙兩分鍾前胡謅出來，自以爲可以用來吓唬女鬼，可見這副刻字是在這之後完成的，也許不是站在上面的那個裝神弄鬼的白衣女子刻下的，應該另有其人，時間就在宇外離宮四個閃光大字消失後。

“我總覺得，也許不是唬咱們，大概山真的要塌下來了。”老趙猶豫說道，語氣略顯不安，他覺得這麽大白話的留言，不像是騙人的。以他個人的閱曆來看，真正騙人的話，都是故作高深，似是而非的。

“你還真的信她的鬼扯？”

“我隻是說萬一。萬一真的是能掐會算的神仙怎麽辦？”

“神仙又怎麽樣?還不是被端了神仙窩？對了，我瞧見裏面金碧輝煌，說不定能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她知道老趙的弱點，于是循循善誘起來。

“是啊，你說的倒是也沒錯。”老趙從果然從惶恐中鎮定下來。

“小淩，我覺得這座樓不是凝固在冰中，而是被一道冰牆阻隔在其中了，或者可以把冰打破。”果然老趙将危險抛諸腦後，開始研究起破牆而入的辦法來了。

“你有把握裏面是空的？”

“是的，你看哪兒？”

他手一指，透過堅冰，隻見二樓破損牆垣裏面，那層層霧氣分明還在流動，顯然這座樓隻是被隔在裏面，而非凝固在冰裏。

淩雲取出手電筒，對着眼前冰層照射。可以看到光線在冰中的折射，通過光線的兩次轉折，很容易可以看出冰的厚度。

如老趙所言，它遠遠不是一整塊的冰，它隻是一道大約三十多厘米厚的冰牆。當然也可以看出，光在其間轉折角度非常小，雖然淩雲記不起水或者冰的折射率有多少，但是顯而易見，這塊冰的密度較之一般的水冰，要小一些？

“大哥，不如你踢一腳，看看能不能揣開一個洞？”

淩雲開始篡奪老趙動粗，盡管這座由很多棱面堅冰組成的冰山，看上去就像一座不可能撼動的堡壘，但是老趙的蠻力似乎也一直是無往不勝的破牆利器。

“這個不太好吧？萬一又把女鬼招回來怎麽辦？”

“嗨，她好一會兒沒出現了，我看是怕咱們了。”

“那我就試試看？踢哪兒？”

“就踢那幾個字，用力些。”

老趙知道這裏的冰是與衆不同的，但是是否堅韌無比，倒是沒有試過，他略退了半步，待淩雲閃到旁邊，側轉身飛起一腳，正中前面冰牆上的刻字。

耳聽堅冰發出破裂的動靜，再看冰上赫然有了一個蒼白的腳印，以及由腳印延伸開去的四分五裂的裂紋，看來再來幾腳就能踹破。

但是老趙剛收回腳，腳印和裂紋開始慢慢消褪。冰面竟然正在修複損壞。淩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趕到跟前時，那冰上已經剔透如初，全無半點痕迹了，連剛才那些刻字也一并不見了。

“這裏的冰有自我修複能力？”老趙失聲道。

“是啊，液體一樣的複原能力。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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