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持槍緊随趙向東身後,時刻提防後方。她暫時能夠想到的威脅,自然是廣塵,他體質異于常人,應該可以跳到寒潭石台上,并且那個老道如此癡迷于與廣寒宮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泊雲,沒有理由不下來看一看的。
洞穴本身自然也不會毫無危險,既然前面已經遇到了這麽多古怪險阻,不可能最後反倒成了一片坦途。不過,多猜也無益,這座山上的威脅總是些想象以外的東西。
四面偶爾傳來呼呼啦啦的氣流聲音,似乎是大群的蝙蝠,正躲着光飛行,但是淩雲也曾經到過有蝙蝠的洞穴探險,那些洞穴一般不會這麽冷,也遠遠沒有這裏幹淨,有蝙蝠的山洞裏,總會積起厚厚的一層糞便。
“前面那片反光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好像越來越大了。”
“也許就是廣寒宮了?”
“這麽肯定?”
“你想,如果廣寒宮真的是劈開這座山掉下來的,自然就在止水寒潭下面。所以,應該就在眼前了。”
“是這樣?”
老趙有些将信将疑,不過必須承認,淩雲的分析确有其道理。
腳下的冰面上彌漫起了兩尺厚的寒霧,這些如霜冷霧幾乎凝結不動,隻有人走近了,才會散開一些。越朝前走,這冷霧就越厚,最後到了膝蓋以上。
老趙隻看到前面有無數閃爍不定的微光,如萬點星光,跟随着火把上的火苗跳動,兩人小心翼翼慢慢穿過這片飄雪的雲海。
眼前竟然是一道道粉砌玉涿的瑩瑩台階,似由堅冰堆砌而成,雲海中隐隐可見一級一級台階寬丈與,厚半尺;一直通向上方光線不達的黑暗中。
台階雖寬,但并不是處處可以走人,冰砌的踏跺中央,是雕鑿的浮雕狀的星辰日月的禦路,兩邊才是走人的狹窄的人行漫道。
兩人抖抖索索走上這冰砌的台階,兩側的垂帶勾欄就在眼前,尋杖之間由透亮的華闆相連,其上雕刻有奇異花草,自然也是寒冰雕琢而成。之前看到的閃爍不定的反光物體,顯然就是這一整座精瑩浩瀚的冰宮。
拾階而上,但見欄杆剔透,頗具古風,扶手勾欄,橫陳雲拱;每隔一丈餘,就有龍鳳紋飾的望柱,相隔有序,形制規整。
欄杆下設欄闆地攏,間歇有雲紋遊走,卻并無其餘繁缛雕飾。隻在這火把能夠照耀的一隅觀看這欄杆玉階,就宛如仙境。
“好一座不染塵俗的浩渺仙宮?”淩雲感歎道。
“切,你沒去哈爾濱看過冰雕?其實和這個差不多。”老趙适時出來打岔。他最見不得這種修辭過度的“文藝腔”。
“你去過哈爾濱?”
“我麽,自然沒去過,不過電視上見過。”
“你沒去過我去過,這裏完全不是冰雕展上的感覺,根本找不到方型冰塊連接的接縫,似乎就是一整塊冰鑿出來的。但是又總覺得哪裏見過?”
淩雲隻覺得,與月仙樓外大半圈的單勾花梨走廊圍欄,構造上大有不同,但是說起簡約流暢,氣韻神态,卻似有些淵源。可以發現,這副冰欄上雖然是重台勾欄,而月仙樓外隻是單薄的坐凳矮欄,但是一樣的古風獨具,不屑于魚蟲人物,或者萬字紋路等等流于俗套的裝飾。另外最讓她稱奇的,單單這冰的剔透晶瑩,也完全不似一般的由誰凝結而成的水冰。
“小淩,爲什麽這裏的冰這麽透明?簡直和玻璃一樣?”趙向東也察覺到了其中的怪異之處。
“所以我說和冰展上那些冰雕不同,這裏的冰階,應該不是天然形成的。”
“嗨,這個我知道,這冰欄杆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一定是有人雕刻的。”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單單這冰也不是自然界形成的,冰的透明度與形成條件大有關聯。”
“冰還能有各種分别?”
“當然,自然形成的冰裏難免混雜氣體,形成阻擋光線的氣泡。這是其一。”
“我日,難道還有其二?”
“其二麽,自然界的冰凝固時間比較長了,水分子排列成緊緻的六方體晶格結構,光線穿過其間時很容易被電子吸捕獲,所以冰遠不如水透明。”
“原來是這樣?”老趙點頭道,其實他囫囵聽了這些,隻覺得更加糊塗了。
“大哥,這四周台階和勾欄都是弧形,你覺不覺得,它們其實圍繞着一個圓形的祭壇?”
“如果上面是一個圓形平台,看弧度,估計得有天壇那麽大了。”
“隻大不小,走,我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無法看到這冰砌成偉岸道場全貌,但是隻從這火把能照耀的地方看,這裏隻是巨大圓形樓台的一角,這圓形平台大約有40米高,應該不止這一條上來的台階,也許在四個方向上都有通道,可惜他們看不見。如果就這麽順着台階往上走,最後,應該會看到上面的主要建築。
如霜流雲自上而下靜靜流淌,淌過層層疊疊的勾欄,流過斷斷續續的台階。
兩人下半截身子浸在這冰冷的霧氣中,而四周溫度也陡然減低了許多,淩雲的衛星定位儀固然不起作用了,但是附帶的溫度計倒是還可以測量溫度,他們剛才立在鐵像之下時,還是零上的溫度,隻走了這幾十步,就已經到了零下二十度。
“這裏,一定就是他媽是廣寒宮。”老趙已經開始牙齒打架。他隻感覺自己就好像走在菜市場的冷庫裏,周圍也不是層層的欄杆,而是一片片倒挂的豬肉。
“大哥,可别太大意,越靠近核心區域,危險也就越大。”淩雲提醒道。
老趙哪裏敢托大,單手持劍,高舉着火把,慢慢趟過稠霧,手上的火雖然可以驅散黑暗,但是卻驅不走刺骨的寒冷。他上下都有厚實衣服,隻是沒穿襪子,這會兒露在外面的腳脖子凍得生疼。要知道,這山外面可是一年中最炎熱的八月間。
雲海波瀾,靜谧無聲,耳旁隻聽得見呼呼的火把燃燒聲。
老趙自認天賦異禀,能夠覺察到暗中的威脅,或許這種感覺可以解釋爲某種自欺欺人的自我暗示,但是老趙卻笃信此道,因爲這種被凝視的感覺,時不常是起作用的。
就在這會兒,他站在這浩淼無垠的冷霧中,周身觸感變得異常麻木,但是由心而生的警戒感,卻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他可以清晰地察覺到,就在這冰鑄成的死寂高台上的某個地方,并不是隻有他和淩雲兩個。他索性停下,凝神靜氣站立原地,仔細分辨着八方動靜。
火把燃燒的細小聲音後面,分明還藏着另一種動靜,猶如有人在迎風鼓動一條被單,但是卻時大時小,忽遠忽近。
“有什麽東西在天上遊?”
他趕緊轉過火把,指向聲音的源頭,但卻空對一片黑暗,再轉過去,也是霧蒙蒙一片。
“大哥當心些,周圍好像有東西?”淩雲也察覺到了周圍異樣,她在黑暗中的視力一向也還不錯。
“嗯,我聽見了。”老趙站定不動,警惕四方,但是那把有時會在手上形成過電酥麻感覺的劍,卻沒有任何變化,看來藏在暗處的東西,應該不是走影或者僵屍之類的東西。
呼的一聲響,又有什麽東西從身側閃過,這一次格外的近,火把上的火苗都被擾動得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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