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玄鐵像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爲什麽……我總覺得挺眼熟的。”趙向東咬了一口餅說道。

“你覺得眼熟不奇怪，哥特式建築上就有。一般站在教堂四個角的排水管上，”淩雲灌下幾口水接着說，“還有一個名字叫‘GARGOYLE’，也稱作‘石像鬼’。”

“哥特建築？那肯定是洋人的玩意兒。瞧，腳上還套着鐵鏈，鐵匠打造的時候還挺細心的。”

“這個東西不是鐵匠打造出來的。你覺得他是塑像，隻是時間沒到而已。”淩雲冷冷道，顯然她對這個東西是知道一些的，“對了，你還記得你師父還有什麽關于這個東西的說法？”

“嗯，你這麽一提，我還真想起一段最玄虛的。我師傅說當年巡山的道士在山頂看到月仙樓上有微弱的閃光，道士記下節拍，結果每隔半柱香的時間，長庚星就會有同樣節奏的閃光回應。這樣的事情持續了七天，廣塵覺得蹊跷，就趕下山來，結果這就在這一天，有兩個東西從天而降，一個落在了那座石橋上了。另一個砸在晦日神宮階梯上，形成了一個深坑，我們來時你也已經看到了。至此以後，道士們就把正門後面封起來，不通行了。他們應該另有一條地下通道，我們來時沒找到，不過後來人少了，索性就在牆上開了個洞，進出更方便。”

“長庚星？這麽邪乎？”

“是啊，所以我覺得，那兩本書燒了也就燒了，怪誕的有些過分了。”這确實是老趙的真心話，即使他自己在網上亂蓋，也不至于想出這麽荒謬的故事，“要說廣塵能活六百多歲，這我還能接受，但是天外飛來一尊鐵打的妖怪，這一點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地球有大氣層，外部空間墜落的東西，以十幾倍音速墜落一定會燒毀，就像流星一樣，所以我覺得這個東西的來路一定有大量胡扯的成分。也許是玄武宗什麽人，爲了阻止别人去騷擾月仙樓，編出來唬人的故事？”

趙向東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等了一會兒，發現淩雲沒有反應，于是追問起來：“唉，大哥我的分析有沒有道理？”

淩雲還是沒有理會他，一個人坐在原地發呆，于是老趙湊過去，隻聽到淩雲在那裏念念有詞。

“哎，你在念叨什麽事情？”

“我在計算時間，你想，半柱香姑且算作二至三分鍾……那麽極限信号……最多可以到達四千至五千五百萬公裏，計算來回，上限在三千萬公裏？但是這樣還遠遠不及與金星的平均距離，即使在每隔580天的“下合點”（地球與金星距離最近的時刻）也不行，除非是……”

“什麽金星火星的？我怎麽聽不太明白？”老趙一嗓子，打斷了淩雲的思緒。

“沒什麽，我隻是記不起地球與金星的平均距離了，所以也無從推算當時的情景了。”

“原來你把這種無稽之談當真了？”趙向東倒是大吃一驚。

“爲什麽不能當真？原來你這個掌教信不過玄武宗。”

“我麽，半信半疑。對了，你信不信後羿射下月宮的傳說？”

“這個我不敢說，不過我們追查的突破口并不多，任何點滴線索，都不能随便放棄，對不對？”

“包括‘緻命刀客’瞎掰的那些？”

“至于緻命刀客麽，我也有一些新的看法。”淩雲微微一笑，看着趙向東繼續裝。

“其實我們一路走過來，很多荒誕的傳說都得到了驗證，古戰場找到了，撞鍾人也有了，六百歲的老道碰上了，嘿嘿，兩層樓高的蛤蟆還會吃人；”老趙無奈搖了搖頭，一屁股做到地上，“可惜最後搭上了我師傅的命，還不如什麽都沒發生，留在滄山老老實實過日子，就不會惹出這麽多的事來。”

說到崇風，他難免又消沉起來，實際上崇風的長相，他都沒來得及仔細多看幾遍，這會兒師傅長什麽樣都快想不起來了。

“大哥，我還想問你一件事，沒有惡意，你可不要瞞我。”

“你隻管問好了，我知無不言。”老趙又靠到鐵像底座上，無所謂道。

“你以前的那個媳婦兒，也就是冷秋，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她又是怎麽離開你的？”

“問這個事？”趙向東難免錯愕，他完全猜不到淩雲會問這個，他低頭沉默了半響，以至于淩雲以爲他不會回答了。

“那一天是臘月初三，我還記得清清楚楚。”老趙突然開始說話，“我收攤回家有些晚，林阿大要收年節費，我說滾你娘的蛋，老子一天沒開幾個張，過年還要有花銷，要錢沒有要命拿去，這狗日攔着不讓我走，一來二去浪費了不少口舌和時間……”

長時間的等待後，老趙又有開始說話。

“到了解放橋邊上，早已經月上樹梢了。就看到緬甸逃荒過來的難民，一堆堆坐在那裏。突然間，有一個女的攔住我，說她家裏遭了災，急着等要借錢埋了他爹。還說她們家是緬北華僑，他爹過邊境時，被地雷炸死了。”

“你給她錢了？”淩雲小心問道。

“是啊。當時兜裏就兩百，我帶她回家又取了一千八，湊整兩千。你想，馬上要過年了，人家有難，總有用錢的地方。再說她也說了要還的。”

淩雲心裏暗笑，這個趙屠夫還真是挺夠意思的。

“要我說，一定是看她漂亮，你另有企圖，才這麽大方？”

“呵呵，後來别人都這麽說。說我老趙其實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他轉了個身，背過臉去，“其實不是，那天她滿臉的黑泥，跟一般乞丐沒兩樣，不說話分都不出男女來，我那時隻是可憐她的遭遇罷了。”

“後來呢？”

“後來麽，我也沒太當一回事兒，不就是兩千塊錢嘛。她一走就是一個多月，我以爲不會來還錢了。直到正月二十四那天，突然有人敲我的門。你猜怎麽着？”

談及此事，老趙的記性總是特别的好，能把準日子都說的清清楚楚，而且情緒似乎從崇風死去的悲痛中還緩和過來一些來。

“那還用我猜？你一開門，一定看到一個白白淨淨美人站在外面。”

淩雲笑着搖起了頭，那簡直是一定的；老趙讓她猜，多少辱沒她的智力。

“嗨，你完全是天才，沒事兒瞞得了你。确實如此。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冷秋那麽漂亮的女人。”老趙微笑歎服起來，不知道是歎服淩雲的聰明還是冷秋的美貌。崇風二十年不出山，但是一眼就看出淩雲這小女子狡黠機敏，那真是一點兒都不錯的。

淩雲心裏琢磨，無非是一個談不上多講究的圈套。半路求助，顯然不是爲了錢，其既定目标就是趙向東；随後等上一個月登門謝恩，這也是慣常的請君入甕的套路，說明對趙向東的外圍調查結束了，下一步的行動路數也推演完畢；而接下來的橋段應該是向缺心眼的趙屠夫主動暗示以身相許，然後企圖完成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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