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妖怪神氣什麽？”趙向東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剛才撞上這坨鐵疙瘩，這會兒還挺疼的。

他壯起膽子，用手電敲了敲怪獸的一條腿，發出沉悶的實心金屬碰撞聲音，顯然并不是一個活物，似乎是鐵鑄的，而且是實心的。

擡頭呆望的老趙，突然臉上一涼，有什麽東西從上面落下，他掃動手電；四周竟然在飄雪。再看地面上，也有薄薄的一層雪，除了剛才一屁股滑下來的方向，還被推出了一條路，顯然山肚子裏自有一套與外部不同的氣候。

“怪不得這麽冷，山裏在下雪？”

淩雲這時才爬起來，擡頭不期與怪物塑像眼神一觸碰，刹那間一屁股又跌坐到地上，并且“啊！”的叫出聲來，手中的槍也掉落在雪地上。

“大姐，你好像見過個東西？”

從淩雲失魂落魄的樣子看，這個問題顯然是多餘的。能把她吓成這樣的東西，必然不會隻是一個鐵鑄的巨像。

“我……以前見過類似的……但是沒頭上沒角……”她拼命向後爬，想躲開這巨物的注視。但是那對眯縫、深邃的細眼，總好像盯着自己，任怎麽躲，也無法逃避。

“在哪兒見過？”老趙倒是不怎麽驚慌，圍着底座轉繞到了怪物背後。

“在噩夢裏。”

淩雲顧不得撿起手槍，跌撞着向後退去，也不知道是發冷還是害怕。

“隻是一個金屬怪物像而已，又不會活過來。”老趙轉滿了一圈，“做的倒是比魏将軍廟的那些嬉皮笑臉的塑像逼真多了，這麽大一坨，怕是有幾噸重吧？”

他再次走到巨大的金屬底座前面，當然已經猜這就是從雲霧峰石橋上掉下來的那座。崇風說過，三天前，自己在山道上和第一隻走影搏鬥時，這尊伫立了幾百年的大鐵像不知怎麽的，自己就掉到了下面的寒潭裏。也不知道它是怎麽透過堅冰，沒有留下一個洞，直接落到這更下面一層的。

趙向東之前從未見過這尊妖魔像，不過崇風向他痛陳玄武宗充滿悲劇色彩的曆史時，這座玄魔像可是占據了不小篇幅，是以僅次于基利和廣塵的第三号反面人物面目出現的，盡管它好像從來沒有傷害過誰，或者有的話，最多隻是要爲崇風的破傷風感染,負上一點點責任，但是它占據了玄武宗半壁近六百年，确實是夠道士們窩火的。

老趙用手丈量了一下底座的寬度，确實比雲霧峰上石橋的寬度還寬些，完全符合師傅的描述。顯然這麽高大得一陀東西，是足夠擋住通向月仙樓的狹窄道路了。

“怎麽可能是從天外飛來的？這很不科學啊？”

他伸手觸摸着怪獸像的表面，挺光滑的，就像不久前新澆築的一樣。

底座上有一些他看不懂的記号，手摸着冷冰冰、濕漉漉的，紋理非常細緻，其金屬加工工藝，大概不是明朝能有的。他隻記得雲崖寺山門口的四大金剛泥塑，也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尺寸倒是也差不多，但是造型的水準實在差了一大截，一個個擠眉弄眼，很不嚴肅；而這座黑黢黢的鐵像，卻能給人一種有心而發在的，真切的壓迫感，尤其當你仰望它那豁開深陷的眼窩時，似乎有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在後面，緊盯着你。

老趙從來沒見過這麽寬的眼裂，雖然它長在頭部的正面，但是一直延伸到頭部兩側。他也算有一些自然知識，知道在動物界中，正面視力意味着更加深遠而有層次的立體視線，通常是捕獵者的特征，而眼睛長在兩側，一般而言可以得到更寬廣的270°視野，是需要時刻提防捕獵者的食草動物的特征，但是這雙眼睛顯然兼顧了兩者，也許憑空制造這座雕像的人，并沒有很好地研究過球上的動物。

“你師傅說過它是天外來的？”淩雲這才恢複鎮定，躲得遠遠，開始發問。

“是啊，我還沒來及和你細說這部分，師傅他說……”老趙一擡頭，看見這尊石像背後的翅膀微張着，随時會撲下來的樣子，翅膀顯得皺皺巴巴，且傷痕累累，确實可以說是栩栩如生，“他老人家說，這尊玄鐵像，是那個泊雲仙子，用了什麽法術，從長庚星招來的玄魔。其實還有四句順口溜來形容四種怪物來着。”

“順口溜？你還記得嗎？”

“還記得一點兒，怎麽念來着？”他拍了拍腦袋使勁回憶，“對了，想起來了，長庚發暗落下一尊魔，月亮彎彎走影最厲害。嗯，隻記住這兩句，後兩句實在想不起來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聽着亂七八糟的？”淩雲完全沒聽明白是什麽意思。

“可惜本教那本叫什麽太陰邪宮怪獸大全的圖譜被毀了。”老趙搖着頭，走到快燒成灰燼的蟾蜍屍首旁，現在也搞不清那一灘是怪物，那一灘是崇風了。

“師傅，我對不住你啊。”趙向東對着那堆殘餘的火焰，鞠了三個躬。淩雲也不無遺憾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哀悼崇風，還是慨歎被燒毀的其它什麽，她一心想要的東西。

“對了，那兩本書會不會在你師父的包袱裏。”淩雲突然想起這個茬兒，她果然一直惦記着那些東西。

“什麽在包袱裏？”趙向東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你們教内的《太陰仙宮隕入凡塵諸事考略》和《太陰邪宮諸魔畫影繪本》兩本書，也許并沒有被燒掉。”

淩雲隻是聽趙向東概略轉述了玄武宗的曆史，以及在月仙樓偷聽了一會兒崇風與老趙的談話，竟然把這兩本拗口的書名記得一字不差，這樣的本事，趙向東自認是沒有的。

一句話點醒了老趙，他記得跌落冰洞時，那隻包袱還在自己手上，于是四下尋找，果然找到了那隻順着冰坡滑下來的藍皮包袱。

打開一看，裏面隻裝着幾個餅子和自己那隻山寨手機。他記得崇風離開墓園時，确實将兩本書貼身帶着了，并沒有裝進包袱裏，也就是說，那兩本記載玄武宗傳承以及各路妖魔鬼怪的書，應該是一并燒沒了；不過能看到幾個餅，也算是不錯的發現，至少對老趙而言，意義不亞于那兩本書。

趙向東和淩雲平分了餅，各自坐下咬了起來，老趙就靠在天魔像的下面，淩雲似乎忌憚這個東西，坐的遠遠的。

淩雲大概是真的餓了，這幾個幹面餅粗硬難咽，但是她哪裏還顧及好吃難吃、以風卷殘雲的粗魯吃相，吞下了肚子，比那邊猶在悲痛中，低頭慢嚼的趙向東還快了不少。吃完後，竟然還在漆黑一片朦胧中打起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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