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的冷霧漸漸向上彌漫開來,巨大的蟾蜍沒有貿然靠近,它正躲在暗處偷偷觀察、分析和決策。它決定緩慢而又安靜地沿着石壁爬了上來,趁着這些長于内鬥的人類互相對峙,沒太注意自己的功夫,它可以移動到一個非常理想的位置。
四個人正處于忘我的互相吓阻當中,果然沒有人察覺到真正的威脅正在靠近中,當然更沒有誰意識到,互相之間的厭惡和仇隙,将他們的整體智力,拉低到了一隻癞蛤蟆以下的程度。
眼看得計,巨蟾奮力躍起,在半空中用長舌卷住崇風,同時,它隆起的背部也狠狠地撞到了橋闆。
趙向東感覺一切如同慢鏡頭,看着師傅在半空騰空而起,随即帶着驚恐的表情,被一口吞進怪物嘴裏,随後與那怪獸連同跌落的石闆一起墜入寒霧,不見了。
老趙哪裏還管什麽其他,他呐喊着沖下螺旋階梯。一路上,他可以聽到崇風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在深坑四周回蕩,雖然越來越遠,但是顯然沒有斷氣。
那巨蟾銜着崇風,一直在石壁上跳躍向下,它想安靜地躲到角落裏消化掉第一個獵物,但是崇風卻一直在它的嘴裏喊叫,給趙向東指引了方向。
老趙跳到坑底,跑向了崇風叫聲的方向,雖然聲音已經很虛弱,但是好像不再移動了。他隻剩下了最後20發子彈,似乎沒多大勝算,不過就算用一雙拳頭,今天也要和這個常識外的妖怪拼一下。
沖過重重霧氣,他竟然将強大的怪物逼到了角落裏。蟾蜍也有些吃驚,它原本打算一個一個收拾,沒想到還有嫌命長,直接送上門兒來的。它沒有牙齒可以直接殺死嘴裏的獵物,但是也不甘心将半死的獵物吐出來,于是氣鼓鼓地瞪着眼,看着趙向東逼近。
此時的崇風隻剩下了頭和一隻手留在了那張大嘴的外面,隻是他手裏抓着的包袱上插着那柄極長的伏魔劍,卡在了巨蟾嘴邊,才沒有被囫囵吞下去,看面色已經快不行了。
“好徒弟,别管我……記住……不要傷害廣塵前輩……”
巨蟾轉身跳躍,老趙不敢開槍,隻能趟過骷髅堆緊追。
死到臨頭的崇風使出最後的力氣,将手上卡住怪物大嘴的包袱和長劍擲向趙向東,随即,他失去支撐,滑近了巨蟾口中。
趙向東對着巨蟾的後背扣動扳機,由于投鼠忌器,他的短點射沒敢往要害上打,最後可想而知,連怪物的外皮都沒擦着。他丢掉打空的機槍,從地上揀起背包,那把破爛鐵劍還捆在上面。
塔嘩啦拽出伏魔雄劍,将包袱丢在一邊,隻覺得手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之前他用這把劍刺殺巨僵、走影時,手上也有過異樣的酥麻感覺,但是并不明顯,現在可不一樣,就如同抓在一根輕微漏電的欄杆上一樣。
沒時間追究原因,他握緊這把布滿缺口的厚重鐵劍追上去,他才不管是不是以卵擊石。
崇風沒有再發出任何的聲音,趙向東隻能仗劍在濃霧中四處搜尋。蟾蜍一路躲避,似乎想甩掉這個不堪一擊卻又執意死纏爛打的家夥。
趙向東握劍的手上刺麻感時強時弱,似乎與閃躲中的蟾蜍遠近有些關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古怪,但是靠着這種感覺,他可以始終趕上那隻妖孽,冰潭底部并不是一個大地方,巨型蛤蟆要躲藏可并不容易。
巨蟾意識到避無可避,索性在角落裏轉過身來,鼓動腮部兩側的外部聲囊,發出振奮而又挑釁的如雷蛙鳴聲,它已然吞下了第一個獵物,此刻倒是可以騰出嘴來收拾下一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它一直守護着這一方水坑,還沒有被誰攆着四處亂跑過。
老趙頂着震耳欲聾的蛙鳴,穿過霧氣,看到了嚴陣以待的怪物,就像一條擱淺的鲸魚一樣。
崇風早就被吞了進去,這會兒可以看到巨蟾的肚子上鼓起一塊。
蠢蠢欲動的怪物前面是一片爛泥塘,那裏斜插着一塊濕漉漉的厚木闆,上面依稀有三個字,按照他新掌握的曆史知識,三個字多半是月仙樓,不過老趙沒功夫多看一眼,來核實一下。
巨蟾緊盯趙向東,看他到了跟前。猛一張嘴,舌頭如閃電般卷過來。老趙看不清如此迅猛的一擊,下意識仗劍擋在胸前。
轟然一聲響,空氣中已然彌漫起了嗆人的組織和脂肪燒焦的味道。
趙向東自問除了一片藍光,當時沒看見發生了什麽,現在他可以看到那癞蛤蟆氣鼓鼓地坐在那裏,嘴邊還在冒煙。
巨蟾略向下伏,鼓動兩腮氣流給自己壯膽,随後奮力一躍,向老趙撲過來。趙向東兩步踏上月仙樓匾額,縱身躍起,迎敵而去,一時間竟然占據了比對手更高的位置。
耳邊呼呼的冷風中,他雙手舉劍向蛤蟆兩眼之間猛劈下去。
又是一片耀眼的藍色光芒。趙向東感覺自己被巨大的力量彈到石崖上,然後鐵劍撒手,人事不省。
漫長的恍惚過後,他感覺到了周身的寒意,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自己開始搖晃起來,如同一葉破損的小舟,在冰冷的海面上劇烈起伏。
一個遙遠聲音在呼喚他醒來,這個聲音是誰?
在趙向東的記憶裏,确實有一個人有這樣一把子力氣,可以如此搖動自己?這個人似乎還欠着自己很大一筆錢沒還,但是一時又想不起這個人的名字。
他微微睜開眼,看到一張微紅失神的俏臉,帶着惶恐無措的神情;爲什麽有一個年輕女人會爲自己慌了神?這很不合常理……但是……她是誰?
“冷秋?你回來了?”他脫口而出。
那張俏臉變得突然錯愕而又清晰起來。
趙向東的神志漸漸恢複過來,掙脫開淩雲的雙手,踉跄地站起來,他左右四顧,找到并撿起了那把也在冒煙的鐵劍,然後握住猶在發燙的劍把,向着冒煙的巨蟾屍體走過去。
當務之急,必須将這個怪胎剖開,看看……還有沒有機會救出師傅。雖然機會渺茫,或者說幾近于零,但是……不試一下怎麽會知道。
他再次撿起這把破劍後,手上過電的感覺沒有出現,這是否意味着這個畜生已經死透了?
他小心一刺,用一個職業屠夫最細緻的手法,将劍刃捅入巨型蛤蟆表皮下幾寸,他提醒自己必須十分當心,免得鋒刃太深入,傷到怪物胃裏的崇風,如果他理智尚存,完全不應該做這樣的多餘假設。
“老頭,我一定要救你。”
他花了一些時間,在巨蟾堅韌的表皮上剌開一個大口子,然後伸手進去摸。很奇怪,這隻巨蟾雖然死了,但是它的屍體是熱的,甚至變得越來越燙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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