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水中已經卷起巨大的漩渦，這跟軟濕的東西正連接着漩渦的中心，不肖太多的想象力，老趙就可以猜到，能攪起這樣漩渦的，必然是一張極大且張開的嘴，吸入了大量的水，而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他大緻也猜能到了七八分。

水中東西再一較勁，老趙立即落到下風，整個人禁不住開始往前移動，眼看就要拖到水裏。

耳邊一片槍響，是淩雲在用駁殼槍掃射，子彈激起的冰冷水霧飛濺到老趙臉上時，腳上的濕滑東西突然松脫了。老趙趕緊縮回腳，連滾帶爬逃回岸邊。

再回頭隻見深潭中如開鍋一般翻滾起來，但是看不見水花下面到底是什麽東西在鬧騰。他屁滾尿流爬回來，提起靠在岸上的機槍，一陣猛掃打完了彈夾，水面還在來回激蕩,激起的水霧甚至在空中形成了一道轉瞬不見的彩虹。

老趙忙不疊從包袱中取出彈夾，手忙腳亂重新裝上，再擡頭看時，水面卻已經漸漸恢複了平穩。

一時間，沒有人敢将頭湊到水邊觀察，四個人就這麽推到石壁邊上等着，等到雲開霧散，水面重新恢複了清澈和平靜，那半隻走影殘骸依然飄在水面上，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水裏是什麽東西？”淩雲湊過來問道，她果斷開槍亂打了一氣，但其實也沒太看明白。。

“我也沒看清楚，看輪廓像是一隻……癞蛤蟆。”老趙摸了摸褲腿，上面還留着不少濕滑的粘液。

“像是粘稠的……唾液，也許含有黏性蛋白和特殊的酶，可以分揀種類。”淩雲不知從哪裏找出一根棉簽，在老趙褲腿上刮蹭幾下，收集了樣本。

“就像鼻涕一樣，會不會有毒？”

“不知道，你的皮膚沒破，即使有毒也不要緊吧？”淩雲不确定的語氣，還是讓老趙不能放心。

“隻是，這冰冷的水裏，怎麽可能有動物活着？”

“這山上不是還有不怕冷的蟒蛇？這個地方，有什麽不可能的？”

淩雲将棉簽收入塑料管子内，然後按着手槍，走到湖面旁一米的地方，就不敢再近了。

“别太靠近，那東西可快。”老趙提醒道，他都躲不過的東西，淩雲自然也夠嗆。

“難道真的下不去了嗎？總該想個辦法下去看看。”

淩雲歎息一聲，她太想到下面去看看了。

“要我說機會不大，即使沒有那個東西，我們沒有潛水服也不下去。要不然有抽水機，抽上三天估計也成，不過也沒有。”

“可是即使現在就往回走，也回不去了呀！”淩雲無奈地擡起頭，看着上面那道被自己炸斷的石橋殘骸。

“廣寒宮裏有蛤蟆，事情倒是越來越有趣了。”老趙扶着機槍，抖擻着站了起來，“如果有炸藥，或許可以在山崖邊炸出個缺口把這潭子水放掉。”他又想到了一個辦法，不過一樣不切實際。

“大哥，你有沒有想過，當初這水下的階梯是怎麽造的？”

“自然那時候湖裏應該沒有水吧？這潭水，應該是後來的雨水和山泉積存起來的。”

“嗯，但是我認爲，這裏的水位應該是可以控制的，否則造階梯的人又是如何下去的，如果能找到控制水位的辦法，就能下去一窺究竟了。”

“爾等剛剛逃過一劫，還在癡心妄想？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又是廣塵躲在後面，咄咄逼人的說話，似乎還恢複了幾分霸道和威勢。

“依我看，道長你在那仙子的眼中，分明還不如一隻癞蛤蟆，她讓一隻蛤蟆替她看家護院，但是你老人家倒好，從頭至尾，就不知道這廣寒宮在哪兒。”

淩雲輕描淡寫地說道，她的話轉瞬擊垮廣塵，老道一屁股坐地上不言語了，淩雲也得到了片刻安甯，繼續思考她的問題。她的心腸自然比趙向東要狠些，也很清楚廣塵的弱點在哪裏。

此刻，她大約已經可以知道，所謂的“廣寒宮”很可能就在寒潭下面，但是無論如何，這潭水隔着，也是下不去了。不過既然這廣寒宮的位置已經确定，合理的方案或許是離開這裏，回去想其他的辦法，就如同老趙說的，帶上抽水機回來。

眼看沒有别的出路，衆人隻得繼續緊貼山崖向東走，看看還有什麽去處，還得盡量遠離湖面。倒是湖面一直保持平靜，沒有再出現異樣，那隻疑似超級大蛤蟆的東西，也不知道躲到了哪裏。

沿着狹窄道路，轉過擋路的凹凸岩石，淩雲走在最前面，一擡眼就瞥見十丈外寒潭盡頭，竟然蹲着一隻白色的巨物。她一把按住槍柄，然後才意識到，那其實是一尊漢白玉雕成的巨蟾像；雖然這白蟾瞪着巨眼，鼓着喉嚨，與淩雲做對視狀，但是通體仍然是大理石本色，腳下方還連着一座四方漢白玉平台，顯然并不是真的。

“還有人給蛤蟆雕像？真他媽奇了。”

老趙扛着機槍在淩雲背後說道。他也是轉過岩石，才擡眼看到此物，但是沒有如同淩雲這樣一瞬間就驚慌失措，也不知道是因爲他比淩雲更沉穩一些，還是更遲鈍一些。

“剛才在寒潭中纏住你的，就是這樣一隻？”

“很象，”老趙點頭道，“好像湖裏那隻的尺寸比這個更大些。”

隻見這白色巨蟾趴着也至少有1.5米高，如果真有這麽大的活物，确實可能有幾百斤重。

“我最讨厭癞蛤蟆了，難看死了。”淩雲道。

“其實癞蛤蟆是益蟲，我覺得世人對它們有誤解，凡是都不應該隻看表面。”老趙悠悠說道。

“還有人喜歡癞蛤蟆的？”淩雲讪笑起來，老趙隻能無語。其實老趙隻是一個賣肉的個體戶，整天在一根草菅生靈的滴血鏈條上讨生活，倒是犯不着爲動物感懷鳴不平，隻不過在他人生最低谷的一段時間裏，常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笑話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後來聽習慣了，他反而對蛤蟆也有了一種莫名的，同病相連的親近感。

“事情的脈絡越來越清晰了，蛤蟆不正是傳說中出沒廣寒的東西？”淩雲突然又有所悟起來，“我想我們真的找到了。”

“是啊，咱們還得留神周圍可能藏着豬那麽大的兔子。”

正說着話，隻聽見頭上有噗嗤噗嗤的響動，淩雲擡頭看時，隻見天空中的烏雲漸漸散開，一隻白色的大鳥從湖面上掠過。似乎就是山上見過的那種白色烏鴉，但是要更大一些。

這隻白色的烏鴉從衆人頭上飛過時，呱呱叫了兩聲，可以看到一跟紅線挂在它的腳上。

“瞧，它腳上還系着紅絲帶？”

淩雲擡手指點道。

老趙手搭涼棚看得更真切，确實是一根紅色的絲帶在它腳下飄動，但是絲帶不是綁住鳥腿上，而是綁在烏鴉腳上抓着的一樣黑乎乎的東西上。

“好像是……一隻……”

那白色烏鴉似乎生怕下面的人看不清楚，突然撲落地上，就停在了衆人前面十來米的地方。淩雲這時才看清楚，它腳上抓着的那樣東西。

“這是我的……海事電話？”

一萬個問号在淩雲腦海裏回蕩，這分明就是那隻在霞霧峰三清殿中遺失的電話，原來以爲這輩子見不着了，但是它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被一隻白烏鴉踩在了腳下？淩雲趕緊朝前邁了一步，那隻白色烏鴉立即警惕地拍動翅膀撲騰而起，見她停住，烏鴉又落在了稍遠的地方。顯然，有人想要讓這一行人看到這部電話，要不然也不會在電話上系一根紅色的繩子，但是這隻白鳥好像并不打算簡簡單單地将電話還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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