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沒有時間沿着通道下去,他将手電收好,從新回到水裏,然後躍起攀着一面井沿上的石窩爬了上去。待爬出了井後,坐在桂樹邊上喘了幾口粗氣。又勾起了一個疑問,以前的道士爲什麽沒有想到到井下看看?或者隻是因爲那泊雲天天都在樓上,使得他們沒有懷疑這口井?如果是這樣,後來泊雲仙子降下那尊鬼東西,擋住石橋,應該并不是針對廣塵的,而是她之前的計劃已經改變,需要長時間離開月仙樓,而不能再用廣塵作掩護了?
當然由于線索不足,時間也久遠,真實的原因,實則已經很難推敲了,于是他提起機槍和那半桶水,重新回到樓上。
如今走影封鎖了橋頭,可能要無聲無息在這孤峰上堅守一段時間了,但是除了一汪井水,完全沒有食物,又該如何是好?
他偷偷進了樓裏,重新将木門插好。然後上來三樓,見淩雲還在一邊房間内的床上沒有醒來,師傅也靠在棺材上打瞌睡,鼾聲漸漸起來了。廣塵倒是已經清醒了,正在哪裏怒目圓睜,東張西望,似乎在找機會逃走。見了老趙上樓,愈加狠狠盯着。
趙向東察覺到,老道臉上的青紫竟然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他至今也不願意去面對這樣一個現實,就是這個六百多歲的老道與淩雲之間,至少在體質上,存在着某種關聯。
“廣塵道長,你可别怨我,那幅畫确實不是我偷的,隻是你畫的很像我的一個故人,所以……”
老趙一說到那幅畫,廣塵又激動起來,開始扭動起來,不過趙向東對自己捆綁的手藝很有把握,也不理他。
放下水桶,在窗邊坐了下來。他警惕地着橋上凝固不動的雲海。他也不知道崇風說的,走影不敢跨過橋的判斷是不是真的,反正老頭兒竟然睡着了,說明他自己是信的。他又想,如果走影的心思真的比狗靈巧,那麽主人不回來,至少應該會過來看一眼的。他在菜市場擺攤時,附近的一條野狗幾乎每天都會準時來他的攤位前流連,當然主要是他常常會施舍一些豬下水什麽的。
想到這個難免害怕,他将機槍架住,三樓的角度倒不錯,居高臨下,射界良好,一旦它們過來,幾個短點或許可以打退它們。
機槍兩腳架展開後,他又調整了一些高度,臉貼在槍托上,試着虛瞄了一會兒,目測到橋頭距離不過30米,于是将表尺歸零,再講快慢機調至連發。
這種槍他小時候就打過,知道準星和照門都向左偏了大約一寸,所以心裏也留着富裕,唯一的問題是子彈帶的太少。
身後的廣塵突然大聲哼哼起來,老趙回頭時,見他還在那裏還在劇烈的喘息,聲音是從喉嚨下面發出來的,就像是在大笑。
“白胡子道士,你有話說?”
“廣塵沒有正眼看他,仍然在那裏喘息着,似乎有什麽用意?”
廣塵的動靜把瞌睡中的崇風給弄醒了,崇風一睜眼,就趕緊給廣塵磕了三個頭,看的老趙心裏很不舒坦。
“師祖在上,難道是綁着不舒服了?”
廣塵果然是在等着他,見崇風醒來,便稍稍安靜下來,轉動眼球向外面瞄;老趙順着他的眼神望去,隻見盯着飛檐下的一隻銅鈴,似乎是在暗示什麽事情,他一時猜不透用意,于是問師傅:“這老狗日,這是又怎麽了?”
“哎!”崇風老道長歎一聲,“前輩是在提醒我,若我們這麽綁住他,就沒人能去山上敲那口鍾了。”
“不敲會怎麽樣?”
“也許什麽事也沒有,也許會有很大的事情發生。”
崇風說完,那廣塵又不屑地哼哼起來,似乎對崇風的第一個結論,有些不滿。
“你有所不知,當年基利暗藏山中的很多屍魔并未被發現,德清祖師的年代,就陸續過了化魔期,常常現身山上傷我道人,後來多虧用道玄祖師留下的法子,在山上挂了那口鍾每日敲打,讓蟄伏的屍魔不至于轉醒,這才保住了山上的太平,此後每夜撞鍾也成了我玄教道人必做的功課,幾百年來,這鍾聲從也隻在我師傅靜乾道人出山時,斷過幾日,結果他回山後,就在地窖裏遇上了幾隻行走如風的紫僵,靠着這把槍才鎮住的。”
老趙猛然想起了在寫着玄教機密的地窖内,看到的那些彈殼。紫僵是什麽東西,他暫時沒空理,想來級别不會高過走影,否則就不會受那口鍾的節制了。不過這個便宜撿來的師傅嘴裏說的危險,想來倒是不虛的。
“師傅,那就沒辦法了?”
“都怪爲師想的不周全,如今連我也被困在了這裏,還有什麽辦法?”
廣塵重重咳嗽了幾下,以示他也有話要說。
“也許廣塵有辦法?”崇風猶豫起來。
“師傅,你可别犯傻,他一嗓子就能把對面的走影喊過來。可比那什麽五顔六色的僵屍厲害多了。”
“嗯,你說的也對。”
崇風說道,但是看得出,他仍然有些忐忑。
日頭開始西下,老趙就一直這麽坐在機槍旁,盯着下面橋頭,不時回頭看看淩雲那裏,她竟然還沒有醒來,隔着簾子可以看到她經常沒來由的抽搐,顯然睡得不好。老趙想,她必然是累壞了,多睡一會兒可以補充體力,但是難免又操心起食物來,他的肚子早就已經餓壞了。
崇風一直坐在廣塵身後長籲短歎,顯然還在操心沒人撞鍾這件事,也或者他對出手救淩雲有些後悔了。
石橋上雲如止水,對面始終寂靜無息,好像那些守住橋頭的走影,并不怎麽關心主子半天沒有出現,也許它們生性如此吧?或者,它們已經離開了?
老趙想着起身檢查一下捆綁廣塵的繩子,但是眼皮漸漸發沉,有些頂不住了,這些天他被瘋象追趕,又與走影廣塵惡鬥,一路還經曆了這麽多離奇的事物,所以一直保持亢奮狀态,現在一坐下,真的有些累了。他想,反正有師傅盯着呢,于是一頭栽到窗沿上,不一會兒就打起呼噜了。
廣塵一直在等着周圍的三個人同時失去警惕性,眼見崇風起也吃不住疲倦,靠着棺材再次睡着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使出全身氣力,左右掙動了幾下。
趙向東原本也隻是個會捆綁死豬的把式,并不曾綁過活人,完全不得要領,沒有将繩子套住廣塵脖子,也沒反剪雙手;而這舊衣服扯斷而成的綢緞繩子雖然捆得極緊,卻不似浸水的麻繩那般堅韌。老道憋着氣用力掙了幾下,憋得臉通紅,然後再洩了這口氣,身上的繩子竟然松了幾分。見周圍人都沒有醒來,他偷偷從綁繩中伸出一隻手來,很快整個人也解脫了出來。
那把伏魔雌劍壓在崇風屁股下面,暫時取不回來,但是也不急,他偷偷走到一側窗戶邊,飛身上了欄杆,輕舒猿臂勾住飛檐,一使勁竄上了月仙樓的屋頂。他向來高裏來高裏走,飛檐走壁,上房竄屋并不是難事。
老趙正睡得昏沉,隻聽得頭上銅鈴微微作響,隻道是風,轉了下頭接着睡。緊接着就是凄厲的尖嘯聲,他猛然驚醒過來,隻見綁人的柱子上空空如野,地上散落着幾根白色繩索。
淩雲和老道崇風也在刺耳的嘯聲中醒來,跑到窗邊,老趙手中的機槍已經響起。他右手扣着扳機,左手反握手電,正向石橋上隐隐綽綽的“鬼影”射擊。
“師傅,點一個火把。”他在射擊的間歇說道。
“小淩,拿我的手槍,把房頂上狗操的打下來。”他繼續發号施令。
淩雲從趙向東皮帶上抽出手槍,朝着頭上屋頂就是一陣亂掃,打得木屑飛濺,那廣塵招呼走影的尖嘯果然一頓,但是不知道打着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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