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據守龍尾關的梁王右丞相觀音保兵敗降明,透露出行省府庫空虛,全因爲梁王信任妖人基利所緻,而那妖人此刻正躲在滄山附近的莽林内,聚集起一支由複蘇的死屍組成的大軍。兩相對照後,藍玉這才知道,失蹤的魏人龍所部,确實是着了妖人的道。
後面的事情,《諸事考略》上的内容,與趙向東所見到的聖旨所記載的一緻。明太祖命江西龍虎門道士道玄赴滇平妖。基利來到滄山後,親自化妝成乞丐打探虛實;正遇上基利徒弟在附近的白族村子收買新死的屍骸,道玄細加查探,察覺那基利非但有化屍成兵的本事,而且還有長生不老的道行;上報朝廷後,皇帝難免動了念想,于是不再遣大軍剿滅,而隻派道玄與一名錦衣衛指揮使,率錦衣衛精兵與本地瀾滄衛的數千人馬,秘密在山林中與基利周旋。
《諸事考略》又記載,雙方交戰前後十年,道玄未獲一勝。
基利所布置太陰屍陣,陰森詭谲之極;《諸事考略》記載,他在夜叉嶺前山坡上淺埋屍骸,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術使得屍體複活,變成嗜血的行屍,他又在坡上建起十九丈高積屍台。明軍靠近,他便從蜂巢般密集的屍穴中喚起無數的行屍。
明朝兵士雖然身經百戰,卻也都是凡人,遠遠看到鬼影,就怯了七分,鬼兵靠近時,早就棄陣而逃了。若不是基利從不在日下交戰,也不追擊,道玄哪裏能苦撐十年?
卻說那道玄常年在外驅鬼,曾在湘贛黔山野鄉村見過零星遊屍,雖然不知基利如何能将這麽多的死骸化爲供他驅使的活僵,但是他卻知道這行屍動作緩慢,所以有破綻;後來也漸漸悟出了破解之道,于是命兵丁每三人爲一隊,一人用一丈九尺長杆,挑着降魔符咒,其餘人各執引火之物,徐徐前進。一旦行屍靠近,就用長杆戳其額頭,用符咒封住其眉心月輪,阻其三魂回歸;待屍身硬直,再引火焚成灰燼。
這一招一試之下,盡然有效,但是基利的道行之高遠在道玄想象之外,他又用了更厲害的法術,在積屍高台内将普通行屍,又經變化,變作了一丈七八尺高的白毛巨僵,這些巨屍不同于以往的行屍,力大而又敏捷,且聽覺嗅覺都極好,不易偷襲,于是道玄再次無計可施。
眼看霧瘴後,基利積屍台前所聚丈八巨屍越來越多,道玄隻能在營外築起高牆,再點起沖天的篝火防禦,就這樣對峙了一年有餘,那城寨後來也被稱作火燒寨。
天無絕人之路,正當道玄陷入絕境之時,突然有一名黑衣人來到營外求見,自稱可以破基利的“太陰屍陣”。道玄正沒轍,聽到親兵來報,大喜過望,請其人入帳篷詳談。那人摘掉鬥篷,竟然是一名樣貌如同天仙般的女子。道玄難免吃驚,猜想怕是來蒙事騙錢的江湖騙子。那女子見老道起疑,于是先開口問道:道長可知,高台前那巨屍的詳細來曆?道玄搖頭說不知。
那女子笑道,原來道長不識這太陰宮外影壁上所繪,洪荒亘古以來早就絕了迹的世外諸魔,如何能破?道玄大驚,這女子年紀輕輕,盡然還能說出一些門道來。
那女子接着說,那養屍窟中經屍變而來的行屍,隻是屍魔中倒數第一的孱弱貨色;如行屍再經一變後,可異變爲各色的巨僵,在太陰屍魔中,也隻是區區倒數第二;這些年來,基利隻是用它們來拖延時間罷了;來年閏八月是天劫大變之期,他不定能變化出什麽更厲害百倍的妖魔;再往後,恐怕還有狠到沒邊的角色;到那時,别說這滇西,就是人間就又要遭難了。
道玄聞聽後驚懼不已,叩拜求教破解之法。那女子接着說,那巨僵雖然膂力過人,可以一當千,但也隻是短三魂缺七魄的行屍走肉,依照本能嗜血而進,并不分敵友。而基利的屍陣之所以進退有據,原是靠着積屍台頂上的一座銅鍾,此鍾爲上古後羿射月宮時留下的箭矢所鑄,乃先天神器,至陽至剛,可以震攝三重境以下的屍魔,故此也叫攝妖鈴。此鍾與基利手中至陰至邪的法杖互爲彌補,相得益彰。基利法杖舉起,無魂遊屍及丈八毛僵就向前蠢動,而塔上鍾聲響起,則屍陣收。要滅此陣,須先正面佯攻,引屍陣向前,而後派出善射之人,從側後偷襲積屍台,擊殺那塔上的敲鍾人,如此屍陣可破。
道玄依計而行,從瀾滄衛中,選出七名膽大包天且善射的死士,悄悄繞到屍陣側面樹林裏埋伏,他再引兵從火燒寨出擊,基利不知是計,隻以爲那不知死的道士又來胡攪蠻纏,立即揮動法杖,催動遊屍傾巢出擊。數以千計本該死去腐朽的軀體,從養屍窟中爬出,迎着陰風在濃霧中若隐若現,徐徐向前。與以往一樣,離着三四十丈開外,明軍就吓得屁滾尿流逃走了。但是那七名死士,卻借着濃霧,躍過密集的屍窟,偷偷來到積屍台下,其中一人開弓放箭,射殺了高台上敲鍾的基利大徒弟。那大鍾落到地上碎成兩塊,其滾落時發出的巨大聲響,驚的屍陣自亂起來,進而四面亂走,撕咬躲在陣後的基利徒弟。
基利站在屍陣後,眼看屍陣失去控制,就由密道逃入夜叉嶺後,不料逃得倉促,被那七壯士看到了隐藏水簾後的入口,這七人一路追過夜叉嶺,追了幾天,到了怒江邊;基利就在他當年上岸的地方,躍入江中自盡,而那根六環伏魔杖,則棄在了江邊。而後,這七人見法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疑心是黃金打造,于是起異,将伏魔杖斷成七截,各取一截私分,對道玄隻說法杖被那妖僧帶着一起投江了。玄武宗得知此事的時候,已經是十多年後,由于這些兵士早已遣散回鄉,很難追查了,到了明宣宗時候,玄武宗費盡心力,也隻找到其中的四件。道玄祖師臨終前,最遺憾的兩件事,其一是沒能找到深藏山中的太陰仙宮,其二也就是這件事。
基利死後,道玄平了養屍窟,焚了積屍台,直入夜叉嶺,輕易殺敗了基利留在山後的數百親兵。拷問俘虜後,找到了據傳是月宮墜落地的五座醜陋的高山下。此時基利已經耗費十數年心血,在山上開辟了道路,修了道場。并在最當中的一座如同蛇形的山上,刻下了“須陀洹神壽淨靈山”幾個字,道玄命人将山崖上的字迹鏟除,日後見這山上整日雲遮霧繞,便改名叫做了霧山,這主峰就叫做霞霧峰,主峰側面懸崖外,還有一座偶爾露出雲霧,卻又無法到達的次峰,則稱作雲霧峰。四面環繞的四座惡山,按照其外形,起名爲:魚脊、狼齒、赤枭和熊罴。
崇風老道坐在茅屋中,啰裏啰嗦,花了兩個半小時,将玄武宗的來曆,粗略講了一遍,聽得趙向東目瞪口呆。
“老頭,這些都是這書上記載的?”
“沒錯,都在這本書上。”老道自豪地說道,“我隻揀了些要緊的說了,還有其他的以後你可以慢慢看。”
“我和淩雲在山中遇上的,就是巨僵?”
“呵呵,道玄祖師留着那一穴二重境的屍魔,本想用來參悟基利的妖術,求破解之法。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成功,于是将地宮封死,隐藏了入口,不料當年我師傅想要置辦火器,找錢找瘋了,四面打洞,竟然被他在祖師畫像後找到了鎮邪地穴的入口。”
“但是你還是沒講到那個綁架淩雲的那個廣塵的故事,還有那個教會你們家祖師破陣的黑衣女人又是何人?”趙向東趕緊追問起來。
“呵呵,你聽的還算仔細的。沒錯,确實還沒有講到廣塵,而廣塵與那名黑衣女子,必須得一塊兒說。”
“那你快說說看。”趙向東催促道。
老道起身來到窗前,凝視着月色沉默良久,再次開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