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紀輕輕怎就知道走影的來曆？”老頭繼續問淩雲。

“我說對面的糟老頭，”趙向東敞開衣襟，故意露出搶柄。他見過不少陣仗，料到今天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經驗告訴他，要想險中求勝，非得讓對方看到實力，“你說我們是俗世裏的閑人，你他奶奶的又是何方神聖？你可有什麽憑證說這座破廟是你們家開的？把《宗教活動場所登記證》拿出來我看看？還有皈依證，度牒、宗教人員證。”

老者惡目圓睜，死盯着耍渾的趙向東，可以看到他的眼珠裏竟然還閃着光，這光亮随着随着地上的火焰跳動着，就如同一隻狼一般。不過，他現在對淩雲的興趣似乎更大一些，暫時還不準備與趙向東計較。

“你問貧道是何人？貧道乃是玄武宗第三十代傳人，監院崇風。”老道頗爲勉強地回答了趙向東一個問題，至于老趙要看的，多達四種的證件，自然沒有提。

趙向東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想來這就是剛才墓園茅屋裏住着的那個給自己刻牌位咒自己的不肖道士？他一直以爲住在那個破屋子裏的崇風應該就是他20多年前見過一面的那個矮個子道士，而那個道士長得并不是這樣，個子沒有這麽高，手上也有殘疾，他想，難道自己搞錯了？

“原來是崇風道長，恕小女子冒昧打攪了。失禮失禮。”淩雲繼續不文不白地打招呼，大概還想修補與老頭間的關系。旁邊那些嘶嘶作響的怪物她看在了眼裏，萬一把老頭惹毛了，今天不好收場。

“我且問你，你對禦屍的法術，知道多少？”老道追問道。

“小女子所知甚少，不敢在前輩面前賣弄。”

“長生不死的仙術呢？”

“那就更加聞所未聞了。”

“原來如此？”老頭手撚胡須思量了一會兒。

“貧道與你一照面，就知你與常人有異，想來應該是知道一些世外的長生術才對。”

“難道長生之法除了三清教法和呂祖所傳仙術之外，還它途？”淩雲反問道，這讓夾在中間的趙向東聽得雲裏霧裏，不過那邊的老道好像是聽明白了。

“除了我道家長生仙法，自然還有旁門中的道法可循；或者，萬道同源，殊途同歸，各個道法間可以互爲參悟也未可知。”老道從容答道。

“小女子隻知玄武宗衛道除魔，卻不知道貴教還參悟旁門左道的長生不死法術？”

“呵呵，正所謂：仙途多曲折，旁門有捷徑。諸法需印證，不拘正與邪。”老道朗朗道。兩個人神經病一樣的對話，已然将趙向東摘到了外面，這難免讓趙向東有些生氣，掰扯這些，原本應該是他的強項。

“難道貴教求長生之術不分正邪？”

“哈哈哈哈，”老道又開始大笑起來，其周邊的駝背怪獸也随之興奮起來，顯得躁動難耐。趙向東意識到這不是什麽好苗頭。

“這山中所藏的‘月影仙宮’，本就是浩渺蒼穹上凝結的清氣所化，自然也不分正邪。隻是上古年間被血影真仙射落下凡塵，才有了清濁、正邪兩立的說法，要是邪門歪道得了這道行，或許就是邪術；要是我正道參透了，豈不就是教人不死的仙術？”

“月影仙宮？”淩雲和趙向東的肚子裏同時念叨起這個詞，這是兩人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怎麽，爾等不知道這月影仙宮的來曆？”

“确實不知，但求道長指點。”淩雲拱手道。

即使是對一切都茫然無措的趙向東也可以聽出，在這一輪虛虛實實的試探中，淩雲暫時落于下風。

“如此說來，你們也不知太陰諸魔的來曆？”老道說話間，顯得大爲失望。

“小女子确實不知，還請道長不吝告知一二。”

“難怪你能識走影，卻不能辨魇魔。”

老道撚須沉思良久，不再理睬淩雲。淩雲和趙向東以及一群蓄勢待發的“走影”在寒風等了許久。那老道突然又一次放聲大笑起來，這笑聲高亢刺耳，漸漸變成了尖嘯。周圍的走影在這嘯聲中紛紛竄蹦起來，幾欲躍起撲向趙向東。

“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趙向東大聲喝問道。果然老道經他一喝止，停下了大笑，走影也随之安靜了下來。

“好好說話就說話，笑什麽笑？我忍了你好幾次了，有完沒完？”

老頭的臉色一沉，側眼看了一眼趙向東。

“你這個無知狂徒，這裏是清淨地方，豈能容你胡來，我奉勸你還是速速下山，免得自讨沒趣。”

“呵呵，真把你這破廟當玉皇大帝淩霄寶殿了？我還不稀罕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走，咱們下山。”趙向東轉身拽住淩雲，就要脫身。

“你可以走，她卻不可以。”隻聽背後老道冷冷說道。

“什麽意思？有膽子再說一遍？”

“你隻是俗世愚夫，自然不可留在這仙山中，不過這位小姐與爾不同，似是與我教有一些緣分，不如留下得好。”老道話音未落，人已越過地上火焰，搶到近前，隻見他枯瘦的右手如電閃般伸出，去抓淩雲的手腕。

趙向東眼快手疾，一肩撞開老道。

“你個老不要臉的，信不信老子廢了你一雙狗腿？”

老道一怔，大概是沒料到趙向東身手能快過自己，也可能是他沒怎麽聽懂趙向東的話。

“你這可是自尋死路！”

老道一擺袍袖，再次出手，這次直奔趙向東面門，趙向東急忙躲閃，卻被他抓住背包。老趙發力一掙，發現枯瘦老道手上力氣也不小，兩人一來一往各自較勁，生生将背包帶子掙斷了。

背包到落到地上，裏面雜七雜八的東西落了一地，一卷畫滾到了地上，慢慢展開。老道略一低頭，隻見畫中素衣女子的身上竟然有了一個腳印。

“啊！你怎麽會有這張畫？”老道蹲下，慢慢将畫拾起。淩雲瞄到他枯幹的手在微微地抖動，頓覺苗頭不對。

“這是我撿的，怎麽樣？”

“無恥之尤，無恥之尤。”老道突然悲怆頓首起來。旁邊的怪物有些發懵，顯然它們按照一定的條件反射行動，現在這情形，讓它們有些無解。

“鬼影子可能要發作，站在我後面，我來對付。”趙向東側頭說道，淩雲在他背後嗯了一聲，聽上去果然是有些怯了，畢竟是個女孩子，沒經過大陣仗。

趙向東周身湧起腎上腺素，盯着蹲在地上的老道，瞳孔急劇收縮中，他不知道這幅畫觸動了這老頭子那根神經，不過看陣勢，今天會是一場生死惡戰。

老道将畫收入懷中，輕身一躍，人已經站在了兩丈之外；這一縱一落間的矯健身法已然遠遠超乎了常人的能力。他剛一站定，尖嘯一聲，身後一隻矮身蟄伏的“走影”，嗖地躍出黑暗，直奔趙向東。

一聲清脆的槍響蓋過風聲，無毛的怪獸嗷地一聲從空中掉落，胸口冒着血。

“又是什麽妖術？”老道隔着老遠喝問道。趙向東再看時，他已經躲到了銅鍾後面。趙向東猶自納悶，這20響不是你們廟裏的東西嗎？怎麽還問什麽妖術？

“哪個不知死的還敢來試試？”

趙向東話音剛落，又一隻“走影”從大鍾上躍下，他擡手一槍，擊中了怪物腿部，怪物落到地上，趙向東又補了兩槍，眼看着它抽搐着不再動了。

“爾這手铳如何能連珠發火？”銅鍾後老道問道。

“腦殘，這才是連珠！”

趙向東大拇指撥動快慢機，對着石台邊上正伏低身子，躍躍欲試的幾隻‘走影，擡手一梭子，打得它們紛紛跌下幾十丈高的石台。再一轉眼，那銅鍾後的老道已經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