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繼續上路,仍然在越來越寬的山腹中穿行,隻是趙向東有些難掩的神傷,兩人也不再多說話。
大約又行走了20分鍾,終于到了一個盡頭。一堵石牆擋在前面,卻沒有半扇門。淩雲走近看了看,是用厚實的青磚壘成的。她再用手推了推,紋絲不動。推測是用糯米砌成的,即便是趙向東有蠻力,要推倒這堵牆,恐怕不太現實。
“大哥,這堵牆把前面的去路堵死了,想想辦法吧?”淩雲巴結道。
趙向東沒有興緻說話,大概還在不痛快。過了一會兒,老趙才開始用手電上下打量磚牆。這堵牆砌得密不透風,完全按照洞穴截面量定,暫時也看不到有一個可以破牆而入的弱點,但是爲什麽要在山洞裏砌一堵牆?是吃飽了撐的?
趙向東四下查看,發現了一側洞壁上有字,他退後幾步才看清這三個大字,竟然是:“藏屍坑?”
淩雲擡頭也看到了這三個字,三個字寫的歪歪扭扭,似乎是賬本中,窮的快要當褲子的那個靜乾的筆迹。兩人相對半響無語。最後還是淩雲說話:“牆後面看來确實有什麽東西。”
“是啊,那簡直是肯定的。”
趙向東蹲下,一尺一尺地細看磚牆結構。進而發現,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那麽的嚴絲合縫,在牆角下有一片牆根,似乎是由碎磚堆砌,而成,他伸手推了推,竟然有松動,用力一抽,抽出一塊碎磚來。
“有人在這裏挖過一個洞,後來又用碎磚堵上了。”
說話間,他已經在下方扒開了一個小洞,疊加在上方的碎磚塊紛紛坍塌下來,待他将碎磚全部清理幹淨,牆下露出了一個可以容一人鑽過的小洞。
淩雲蹲在洞口前有些躊躇起來,不過她想:既然是藏屍洞,最多也就是死屍而已,比三清殿裏那條喘熱氣的大蛇,自然安全得多。
“怎麽樣?這個狗洞鑽還是不鑽?”趙向東問道。
“鑽!”
趙向東見淩雲心意已決,帶頭鑽了過去。
他鑽過石牆後,立即用手電掃視兩側,隻見山洞兩旁各有一排木籠,一直延伸向前,至少有幾百個,木籠裏有什麽東西站着,但是看不太清楚。
很快,後面的淩雲也爬了過來,她拍了拍膝蓋上的土,擡起頭。這才發現前面的兩排木籠。趙向東已然走遠,去挨個檢查籠子了;此時,他已經發現,在每個木籠裏,都有一具幹屍。
“你要是怕,不必看這兩邊的死人。”二十步外趙向東背對着她說道。
淩雲快步趕過去,湊到木籠前。果然每一個木籠内都“站着”一具死人的屍體。
這些木籠規格一般無二,長寬大約6尺,高8尺高,。用八根碗口粗木樁,釘成的框,四面再用略細的豎直木頭釘成囚籠摸樣。裏面的屍體與夜叉嶺上發現的骸骨并不一樣,不光這些屍體全都站着,而且大多沒有腐爛。趙向東用手電照射第一座牢籠内死屍的臉孔,見其面色蠟黃,部分皮膚已然龜裂脫落,下颌部分早已白骨化,半張着嘴,眼睛微合;臉上還貼着什麽東西,看不太清,總的來說死相倒也安詳。
“你猜這些屍體怎麽都站着,竟然不倒?”趙向東說着話,把手伸進去摸死屍。他摸到厚厚的裹屍布下的屍身,僵直而略有彈性。然後他發現了,屍身背後有一根木樁,這些屍體就是用麻繩綁在木樁上,所以沒有倒下。
“小淩,你不覺得事有蹊跷?”趙向東問道。
“你是指這些屍體爲什麽會站着?”
“是啊,爲什麽要捆綁在木樁上?”
“我看不是捆綁,那些固定屍首的布條、麻繩松松垮垮的,真要是這個活人想動,一定能掙斷。”
“你是說,是死後綁成站姿的?爲什麽把一具死屍綁在牢籠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淩雲搖頭道。
“既然你也不知道,我們不如朝前再走走。”趙向東有些失望。
“且慢,你看屍體腦門上還挂着什麽東西?”
“我剛才就看見了,可惜夠不着。”
如他們所見,是那具死屍臉上貼着什麽東西,但是它耷拉着腦袋,看不太清。趙向東說着,伸手再試了一次,還是隻能碰到到死屍的下巴。
“算了,到前面看看吧。”
“再讓我試試,”趙向東使出吃奶的勁,把整個胳膊伸進囚籠,手指慢慢上移,觸到了死屍凹陷的鼻子,那樣軟綿綿的東西就在手邊上了,他奮力用兩指夾住一揭終于拿到了手裏。再拿到外面仔細一看,是一張褪了色的紙符,上面有赤色的符咒,與他們在偏殿下器械庫裏看到的那一摞摞的符咒好像沒有區别。
“他們爲什麽要在死屍頭上貼這個?”趙向東問淩雲。
“也許有什麽特殊的用意吧?”
兩人其實也猜到了用處,道士在死屍臉上貼符咒,當然是防止它們活過來,至于有沒有用,誰也不敢說,至少這具死屍還在這裏。
“我看你把它再貼回去?”淩雲說道。
“你還真怕它活過來?揭下來都這麽麻煩,再貼回去,你嫌我手不夠長?”趙向東推脫起來,他覺得再貼回去簡直脫褲子放屁。
打開木籠上的鎖對淩雲而言也非難事,不過要浪費不少時間,眼見這具幹巴巴的屍體,頭歪向一邊,眼珠都快從眼眶裏掉出來了。她心想,要是這還能動起來,确實太過“超自然”了。也許在屍體腦門兒上貼上一張紙,隻是當年道士們多此一舉的例行法事罷了?
淩雲一回頭見趙向東正在一旁冷笑,看來他還真是不怎麽怕邪。
“算了,不用貼回去了,我們還是走吧。”
淩雲将這張超厚的黃紙丢棄在一旁,兩人繼續沿着蜿蜒的道路朝前走。兩旁的木籠綿延幾百米,屍體總數至少有400具,每一具的形态都差不多,屍身多呈半腐朽狀态,大都站着,也有一些死屍因爲捆綁的麻繩斷裂,倒在囚籠底部,而腦門兒上無一例外,都有一張黃色符咒。至于死亡的年代,以淩雲的水平還考證不出,不過年頭肯定不少。
轉過一個彎,囚籠終于到了盡頭。眼前出現了一道石梯。對趙向東而言,值得欣慰的是終于有一條可以往上走的路了,之前一路向下,使得他覺得離山頂越來越遠了。
兩人腳下的石梯早已損毀了大半,不過可以勉強行走,台階盡頭是一處平台,門鬥已經倒塌,碎石幾乎将門廊遮蔽。地上倒着一塊碩大的匾額,斷成兩截。
淩雲走上前,見上面果然有“鎮邪地穴”四個字,她分辨了一下,走筆怪異,筆力倒也不俗,與廣塵龍飛鳳舞的書法相較還有差距,但是比之一筆蟹爬的靜乾不知道好上多少,似乎與夜叉嶺上;“幽冥鬼界,生人回頭”的字是一個人的手筆。
“看來就是這裏沒錯了。”
“對,他們的賬冊裏提到過這裏。”
兩人攀過半人高的碎石廢墟鑽進巨大的門廊,在一對倒塌的鎮守石獅子後面,是兩扇一丈高的緊閉的鐵門。鐵門上依稀有幾排巨大的門釘,還有貼過封條的痕迹。淩雲蹲下,三兩下找到了撕毀的封條,拼接後,看到上面寫着:“擅如地穴者,以叛教論處。”
趙向東用力一推,鐵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一條縫。看來那靜乾道長說得沒錯,他确實揭開封條進入過地宮,那麽藏屍坑牆邊的洞也應該是他挖開的,時間大約在七八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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