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追我啊,你這隻豬。”趙向東在巨象一側兩百米外大喊起來,其實現在他已經看不清大象的輪廓了,不過隻要它一動,趙向東就可以聽到巨大的響聲。
巨象不爲所動,低下頭,在草叢裏晃動,希望用長牙将躲在附近的人類刺死,它現在正在暴怒狀态中,不想靠着嗅覺細細搜尋那個目标,那樣太費事。
趙向東索性丢掉背包,朝那個模糊的影子沖了過去,他在很近的距離打開強光手電,直接照射巨象的眼睛。一瞬間,趙向東可以看到血紅的瞳孔正在收縮。那是一隻無比邪惡的眼睛,眼睛後面的怒火正在積聚。它甩開腦袋躲過這道強光,然後舉起鼻子做攻擊狀。
草原上,巨象與趙向東隔着50米對峙了一秒鍾,互相評估着對方的力量,顯然趙向東并不是一個對等的對手。巨象邁開大步開始沖刺,它不再做任何的試探,隻是準備在5秒内殺死這個狂妄的人類。
趙向東立即隐入草叢裏,沒頭沒腦的跑。這一招沒有起作用,巨象似乎在夜間也有不錯的視力,它疾步沖過來時,趙向東已經可以聽到頭頂上發出的呼哧呼哧的喘息聲了,他可以猜到到四根長牙就在自己後心不遠的地方。
眼看勝敗已分,攻擊突然停止下來,巨大的象牙沒有戳進趙向東的後脊梁,隆隆的沖刺也嘎然而止。
遠遠的,正如淩雲所猜測的那樣,就在那座群山環抱的,最醜最高的山峰上,清亮的鍾聲傳來,一切爲之變化。
趙向東停下腳步,他回身繼續摸黑與巨象對峙,當然這次沒有蠢到再用手電筒刺激它。巨象低聲嗥叫了幾聲,幾欲朝前殺死趙向東,但是都克制住了,似乎對山頭上的深沉的鍾聲頗有幾分敬畏。它甩動着鼻子,站在沙沙作響的草叢裏,就像一塊呆立着的巨石。它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麽?趙向東不得而知.
鍾聲響過第18次,巨象轉身緩緩下了山坡,步伐穩健而不亂。可以看到它高高隆起的脊背輪廓伴随着隆隆的腳步聲,漸漸迅速消失在了不遠處,顯然這是一次有自尊的撤退,至少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驚慌失措,但是趙向東感覺到這頭怪物害怕了。因爲大象隻有深感恐懼時才會發出那樣的低沉的嗥叫。一般情況下,即使是體型正常得多的公象,面對挑戰也總是試探性地仰頭嘶叫,很少有什麽東西可以讓他們立即放過對手,轉身離開的。
“對了,還有淩雲。”他突然想起了老闆的安危。
趙向東趕緊回身尋找淩雲,也不管巨象會不會轉身,現在不容他多等片刻。奔跑中眼前不時跳出可怕的場面——淩雲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腸子淌了一地。
他跑到淩雲消失的地方,打開手電。這裏就像被一片被收割過的玉米地,狂暴的巨象幾乎将方圓幾百米的區域掃平,趙向東四處尋找,沒有發現淩雲,也沒有找到她向哪裏逃走的迹象。他停下步子,大喊了幾聲,沒有回應。不祥的預感湧上了心頭,他想一定是自己沒有找仔細,索性蹲下身子慢慢搜尋,試圖找到一些想象中可能存在的痕迹——比如泥地裏伸出的一隻手什麽的。最後他在倒伏的荒草地邊緣找到了一隻包,這是淩雲的包袱,裏面的東西還都在,但是包後面有一道巨大的口子,顯然是被尖銳的象牙劃開的。他趴在地上一寸寸地找了幾遍,沒有發現附近有血迹、腦漿或腸子之類的東西。
“說不定她還活着?”
趙向東鑽進草叢,閉上眼睛仔細傾聽起來。果然,透過飒飒的風聲,遠處傳來了哼哼唧唧的**聲,他跟着聲音爬行前進,發現淩雲正躺在地上,手電劃過時,看到她的右手上正在淌血。
“我的姑奶奶,你真是命大。”
他将淩雲扶起察看傷勢,隻見她的右臂袖子成了破布條,上臂上鮮血直流,但是一時找不到傷口,也許在肩頭或者後背上。
“我們得趕快回去,傷口還在流血,你需要包紮還有抗感染的藥。”
淩雲從暈厥中醒來時,四周漆黑一片,隻有一點微弱的光亮。這大概是趙向東舉着手電,在自己的包袱裏找東西。
“不要動我的包。”
“你需要抗生素。不然會得敗血症的。”趙向東繼續埋頭找什麽東西。
“我的包裏沒有藥,都在你的背包裏。”淩雲虛弱地低聲指點道。
“對了,确實在我的背包裏,”趙向東立即站起身來,“可是我已經不記得把它丢在哪兒了。”說着話,他打着手電往回跑。剛才巨象追擊時,他将背包随意丢棄在一旁,現在已經想不起地點了。
花了整整四十分鍾,趙向東才從荒草裏找到自己碩大的背包,他拎着包,急沖沖地來找淩雲,卻發現淩雲早已換了一件外衣,也許還自行包紮了肩頭的傷口。
“你沒事了?你需要外敷藥物。”
“一點皮外傷,已經沒事了,我不需要抗生素。”淩雲回答道,聽聲音已經恢複了不少,看來剛才隻是休克,并未受重傷,這實在是一件讓老趙稱奇的事情。
“但是,至少需要縫合傷口。”
“我已經看過了,後背很小的傷口,不必縫合了。”
“要不再歇一會兒?”
“那隻瘋象回來怎麽辦?還是趕快朝前走,到了山上,它就奈何不了我們了。”淩雲回答道。
“但是,你不覺得事有蹊跷?那隻怪物竟然害怕山上的鍾聲?”
“那又怎麽樣?”
“我們是不是應該謹慎一些,說不定那裏有比這個東西更緻命的妖魔鬼怪。”
“如果你想打退堂鼓,可以回去,我很感謝你兩次救了我的命,但是我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半途而廢的。”淩雲站在黑暗中決絕地說道,看來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對趙向東而言,其實他自己的好奇心也一直在驅使他朝那座山走,但是淩雲已經兩次與死神擦肩,而且現在受了傷,他覺得作爲向導,還是應該盡到提醒的義務,否則萬一一個閃失,怎麽向人家家裏大人交代?
“我隻是想,你的父母知道你這樣玩命會心疼的。”
“父母?别說傻話了,你以爲我是小孩子?”淩雲說完這句老氣橫秋的話,轉身自己向着漆黑的大山走去。趙向東無奈,隻得緊緊跟上。
“大叔,你剛剛是說鍾聲吓走了那個怪物?我當時暈倒了沒有聽到鍾聲。”走在前方寂靜黑暗中的淩雲突然問道。
“沒錯,它差點抓到我,可見這個畜牲夜裏的視力不錯,不過,鍾聲突然響起,它就停了下來,也不知道是爲什麽。”
“也許是某種條件反射。”淩雲說道。
“如果是條件反射,鍾聲停止後,它應該恢複原樣才對。”
“未必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也許是某種複雜一些的綜合作用。”淩雲繼續說道。
“如果這樣,那麽又有一個新的問題,這個畜生肯定是由人長期馴養而成的,野生動物不可能被鍾聲左右行爲。”
“你說的這種可能性不能排除。哦,對了,你還記得鍾聲從哪裏傳來的嗎?”
“你猜的不錯,就在當中那座山峰上,聲音很高,離我們至少還有幾公裏。”
“大叔,我可不是猜的,我是經過細緻分析才得出的結論。”
“我總覺得你那些古怪的風水說法,未必可靠。也許隻是因爲這座山最高,所以那些和尚道士就選在在那裏造一座廟.”趙向東說完,發現淩雲停了下來,大概有一些不滿。
“古人留下的經驗,不管是不是參雜了他們的哲學,總有它的價值。”淩雲說道,似乎準備進一步的強詞奪理,趙向東已經習慣被她反駁,也無所謂。
淩雲獨自生了一小會兒氣,接着說道:
“如果古人按照他們以爲正确的理論選擇适當的地點,不管這種方法是否符合現在的經驗,我們不妨按照他們的思路去找這個地方。”
“你這麽說,倒也有幾分道理。”趙向東不得不承認淩雲的這通方法論,确實還算站得住腳。
“更何況,這個自然界還有很多我們沒有掌握得東西,我不能一概否認科學以外的這些傳統的經驗吧?”淩雲接着說道,話鋒漸漸偏離了前面的邏輯,很像是某種爲僞科學張目的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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