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這才松開手,背過身不作聲了,也許在哭;趙向東看到她有抹眼淚的動作。看起來剛才這次生死懸于一線逃跑,讓她有一些失常了。淩雲在夜叉嶺上面對着那塊生人回頭的石碑時,表現出來的一絲猶豫,确實也是真實性情的表露。雖然趙向東還從未見過比淩雲更膽大包天的女人,但是畢竟她還是有恐懼的一面。
“别怕,有我呢。”趙向東昂起頭,凜然說道,就好像剛才那隻巨象是被他一腳踢跑的一樣。
“我才沒有害怕。”淩雲背對着趙向東說道,聲音不太自然,似乎在有意克制住了抽泣。
“對,你需要平複一下情緒,不過我們還得快走,不然那個十幾噸的紅眼大頭鬼又過來了。”
兩人提心吊膽地繼續朝既定方向走,日頭漸漸升起,樹林裏的薄霧被一掃而盡。大部分的驚走的飛鳥也漸漸回到了林子裏,草叢裏的蟲鳴也适時地再起,中午時分這片原始樹林重新回歸了原來的面貌。
估摸着那隻巨象有可能再次從某個方向沖沖出來,兩人揀了一顆大杉樹爬上去,準備休息了片刻。樹上是不是真的安全誰也不知道,不過總比地面好一些,起碼可以提前發現哪裏的鳥群又被驚動了。
“小淩,我還是想不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知道它表面上是大象,但是大象沒有那麽大,也沒有4根長牙。”趙向東喝了一口水開始問淩雲,他覺得淩雲多少會知道一些。
“也許和昨天咱們挖出的那副象鞍有一些關聯。”淩雲恍恍惚惚地回答道,顯得心不在焉。
“不可能,那副象鞍太小了,絕對裝不到那個畜牲背上,它簡直就是……恐龍……不,應該是恐象才對。”
“大哥,你别亂造詞,恐象确有其物,已經滅絕了,而且也沒那麽大。”
“真的有過恐象?”趙向東吃了一驚,這個詞确實是在靈光一閃間造出來的,沒想到竟然是馬後炮了。
“當然有,最大的地中海碩恐象大約有12噸,比現存所有的象都大,但是與我們剛才見到的那個怪物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從剛才它的尺寸和推到樹木的力量看,它的重量至少有15到20噸。太可惜了,剛才沒抓住機會拍一張照片。”淩雲說道。随着恐懼心的平複,她似乎又有一些故态複萌。
“還是慶幸你剛才沒動那個心眼的好,它要是多趕上幾步,就能把你我都踩成爛泥。你還是說說你是怎麽看這個怪物的吧?”
“我總覺得,這裏是一個封閉的環境,前面是密不透風的夜叉嶺,後面是怒江,四周是高山,它不可能是土生土長的,一定是過去某個時刻有人把它帶了進來。”
“你這個推理有漏洞,如果這裏真的與世隔絕,誰又能把一頭大象帶過一道山嶺。”
“說的沒錯,不過從地圖上看,這裏确實與世隔絕。我們這段時間可曾看到過一隻大一些的走獸?”
“沒有。連足迹也沒有,這裏最大的動物好像是野豬,猴子都少見。”
“所以,一定有一個合理的原因。我認爲這裏曾經有過一個入口,後來這個入口消失了,而且這個入口和古代的那場戰争一定有一些關聯。”
趙向東發現自己無法進一步的挑刺,淩雲的假設如同一張破網一般漏洞百出,挑出那個最大的破洞意義不大,所以他隻是不停地搖頭。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覺得我在胡思亂想。不過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趙向東又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繼續灌了幾口水。
“哎,我和那個家夥對視過,總覺得它的紅眼睛裏,藏着幾分邪惡和智慧,也許它不會善罷甘休。”
“我們還是不要再想這個妖怪了,找到鍾聲的來源,說不定就能有個人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趙向東說完,就倒在粗大的樹枝上打起盹來,今天天沒亮他就起來,剛才又被攆着狂跑了一陣,實在是有些累了;加之他以前在中午生意清淡時,也有趴在案闆上午睡的習慣,所以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兩人歇了幾個鍾頭,那隻恐怖的巨象始終沒有再次露面,趙向東估計它應該也睡覺去了,這才下定決心繼續上路。兩人站在枝頭觀察了很久,确定四周沒有動靜,于是悄悄爬下樹來了。
天黑前,兩人終于走到了叢林的盡頭。那是一片長滿草的緩坡,大約有一公裏寬,在這道坡後面,山勢漸趨陡峭形,進而成了幾座嶙峋的怪山。暫時,這些高聳入雲的大山上見不到有現成可以上山的路,而且這些山互不相連,也不知道鍾聲是從哪座山頭發出的。
“你确定鍾聲就是從上面發出的?不是山後面?”
“我大緻能确定就是這裏,應該在中間那座最高的山上。”
“大緻?”
“對,我記得你說過,當年道士在這裏建造三清殿是爲了鎮煞。”
“沒錯,不過這可能是哄小孩兒的故事。”
“我不這麽看,昨天我看了地圖,所謂‘煞地’的特征,這幾座古怪的山都占全了,你要在附近方圓1000平方公裏内找出更邪門的地方,都是徒勞的。”淩雲舉着照相機說道,但是遲遲沒有按下快門,她隻是在借助鏡頭觀察這幾座黑黢黢的山峰而已。
“哦?”
“從四面的山形來看,東面有一條河流經此受阻繞行,而一群低矮醜陋的山環抱正着正中奇峰,所謂生氣因水而聚,因風而散,這裏惡山惡水群集,邪風邪氣聚頭,正印了‘氣從兇方來爲煞’的說法。另外,你還記得夜叉嶺下,那首詞裏有一句‘貪狼困重峰嗎’?”
“我還記得。”老趙點頭道,“有什麽關聯嗎?”
“貪狼,指得就是這樣兇惡的格局。”
“你是說真的?”趙向東顯然無法全盤接受淩雲的說法,他不知道一個看上去20歲不到的小女孩兒,腦子裏怎麽會有這麽多封建迷信的糟粕?實在出人意料。
“你不信咱們走着瞧。”淩雲說着收起相機朝草地上走。
“我信還不成嗎?”趙向東背上包袱緊随其後。
暮色中,隻見烏雲在群山間聚集,襯托的這一片山格外詭谲。強勁的山風不時橫掃草地,當一人高的蒿草倒伏下時,長長的山坡上隻留下2個孤零零的身影。走了約兩百米,太陽沉到了西面群山後面,眼前的怪山也漸漸隐隐沒入了黑暗中,倒也不顯得陰森了,極目遠眺,隻能看見一個碩大的輪廓。
“這座山可真夠難看的。”趙向東忍不住說道。
“是啊,隻有站到山下,才發現它是多麽的……有壓迫感。”淩雲說道。她覺得隻有壓迫感這個詞用在這裏才算比較的貼切。
“你确定那口鍾就在中間的那座山頭?”
“當然,至少有七成把握。”
“我們可以等今晚鍾聲再響起确定了位置,明天再上去不遲。”趙向東提議道,他對淩雲判别位置的方法實在不敢苟同,希望穩妥行事,免得走冤枉路。
淩雲正待說話,就覺得一陣狂風卷過周身,身後樹林裏呼呼啦啦嘈雜的聲音。她停下腳步,大感不妙。一回頭,隻見黑漆漆的森林邊上,鳥群正遮天蔽日飛向空中。
伴随着幾聲巨木倒下的聲音,隻見那隻龐然大物已經沖出了樹林,朝兩人沖來。
“快跑。”趙向東喊叫着飛步向前跑。不過他知道這回在劫難逃,如果可以選擇,他甯願在茂密的森林裏與這頭怪物周旋,因爲在草地上,沒有任何的障礙可以阻擋那個大家夥,也許它真的有一些邪惡的智力,知道這兩個人類的必經之路,而且故意守候在森林邊就等着這個時機下手。
“你朝前跑,我來引開它。”趙向東喊道。他故伎重演向一邊轉向,想把那個東西引過來;或者可能的話,把它引回森林。但是巨象這回打定主意跟着淩雲,并沒有緊跟趙向東,而是筆直朝前追去。
淩雲在綿軟的草地裏飛奔,她知道靠這個速度無法逃脫,後面隆隆的追擊已經迫近了,現在她無計可施了。
“别跑,蹲下。”趙向東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淩雲趕緊就地蹲下,隐入草叢裏。一根大長牙從她身邊犁過,她擡頭看時,另外一根長矛般的長牙正在頭頂晃動。她悄悄從一側挪動,企圖躲過長鼻子的第一輪搜索。巨象左右晃動腦袋,耳朵扇得啪啪直響。它已然發覺,隻一瞬間,那個目标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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