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向東不好再多說什麽，這趟渾水他也已經淌定了，淩雲至今一分錢沒給，也許就是故意的。如此，趙向東也隻能硬着頭皮陪這個小女孩兒瘋下去了。女人的虧他這輩子吃過一次狠的了，所以從好的方面想，再怎麽吃，也不會超越上一回了。

夜叉嶺的北坡稍微緩一些，而且真的有一條像是山豬踩出來的小徑隐沒在成片的杜鵑叢中，兩人沿着這條路慢慢向下，這天下午已經到了山下森林裏。而大黑狗的足迹也随之消失了。

與這裏的原始森林相比，夜叉嶺南面的混生林簡直就是小兒科。下到山下，趙向東才真正看清霧氣裏豎立着的參天古木有多大，有一些連趙向東都叫不出名字。

自從大理國時代起，經曆了一千多年無休止的砍伐，滄山附近林子裏像樣的硬木早就被砍光了，替代生長的往往是些生長周期短的普通喬灌木，以至于樹林容易形成密不透風，且難以行走的混生林。但是這裏的情形卻完全不一樣，數十米高的巨樹各占一方，而下方低矮的闊葉灌木的區域被很好的控制住了。

說不出爲什麽,趙向東總是覺得這霧氣彌漫的空曠森林陰森森的，讓他感覺不寒而栗。他跟着雷達通訊部隊走南闖北也很多年了,從喀喇昆侖山的高原針葉林到海南島的熱帶雨林都見識過,還沒有見過這麽壓抑的地方。

“大妹子，我總覺得這裏的森林很……”趙向東走在前面，突然有感而發。

“你想說很原生态？”走在後面的淩雲說道。

“嗯，好像就是這個意思。但是也不全是，你不覺得這裏太……安靜了嗎？靜得可怕。”

“可能是某種幽閉恐怖感吧？”

“這不應該是原始森林帶來的壓抑感覺，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

“依我看，這片森林從來沒被打擾過。你看，表面上植物群落錯落無序，恰恰是半人工林或者砍伐過的森林所沒有的迹象，砍伐過的樹林必然會有密度很大而且較矮的次生林，而且灌木群落的數量也會更大。我們現在穿行其間，也沒覺得森林太過‘擁擠’。”

“你是說這裏才是真正的原始森林？”趙向東一邊低頭躲開一根藤條。他覺得淩雲的話并不符合事實，這裏已經夠詭異了，經常從霧氣裏，冒出一根巨大而又不腐朽的死樹擋住去路。

“沒錯，即使抛開樹林，從群落垂直結構來看，這裏的的闊葉喬木也……大得多，簡直……是碩大無朋。”淩雲停下腳步道，她突然看到了橫在眼前的枯木下有一株蘭花，忍不住拍照。

“能不能說的簡單一點兒？”

“好比這棵樹，”淩雲說着走到了一顆倒在地上的巨大樹木旁，這棵樹也許已經自行倒閉了數百年，樹皮已經發黑脫落，但是内部樹紋仍然清晰可見。“如果我沒看錯，是一株金絲楠木。”

“哦，你是說皇上做棺材的那種。”趙向東突然來了精神，放下包袱，竄到了樹上仔細看了起來，隻見這棵巨木周身看不到蟲蛀痕迹，木紋清晰可見，也不見開裂。

“沒錯，就是那種罕見的木材。你看，它外皮早已腐朽，可見倒下很多年了，但是木制部分倒而不朽，真是神奇。”

“它是怎麽倒的？”

“應該是雷劈造成的，也許閃電直接将中段燒毀了，然後又經曆了若幹年，才完全倒了下來，所以沒有斧鋸砍伐的痕迹。”

“這顆死樹是不是很珍惜，能值多少錢？”

“值多少錢我不知道，珍惜是肯定的，其實這裏珍奇的東西還真不少，我剛才見到灌木叢裏有一株蓮瓣蘭花，似乎比大理蘭花展上的那株還好一些。”

“那還不趕緊拔回家？”趙向東驚訝說道，他不知道淩雲說的是真是假，他隻知道去年大理蘭花展上那株蓮瓣蘭花最後拍出了一千多萬的天價。

兩人繼續向前，這片森林地表土質極硬，溪流在地面逐低而行，肆意蔓延，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摸索，很快就把鞋子打濕了。不過趙向東倒不太在意這個，因爲他正睜大眼睛四處搜索，想找到下一株珍惜“蓮瓣蘭花”。但是走了幾個鍾頭，都沒能找到，最後，眼看天色又開始漸漸地暗了下來。

從淩雲的GPS看，他們深入了森林大約5公裏。而前面是一片适合宿營的林間空地（衛星地圖顯示）。

果不其然，又走了20分鍾，就真的在一片桫椤樹叢裏找到了這片林間草地。趙向東向老闆建議不必再走了，因爲現在也沒有精确的方向，不如等着晚上鍾聲響起，再仔細分辨一下方位。樂觀的話，1－2天内一定能找到那個鍾聲的源頭。淩雲也不反對，趙向東在草地裏找了一個小小的高坡，他有一些野外宿營的經驗，高處可以避開毒蛇、螞蟥之類的讨厭東西，也可以防止早上突然漲起的溪水四處橫行沖垮帳篷。

趙向東用一把工兵鍬草草地收拾地面，僻處一塊平地，突然又鏟到了一個硬物，但是這次肯定不是一個人頭。幾下從泥地裏挖出一塊金屬片，老趙看着，覺得像是一個鍋蓋，但是并不太圓。分辨了很久，他确信這應該是一面金屬盾牌，之所以不好分辨是因爲盾牌邊緣包裹的皮革部分已經腐朽得看不見了。

“小淩，你過來看看。老趙我每一次下鏟子，都有發現。”

淩雲正在給一株無名植物拍照，聽到聲音就跑了過來。

“你瞧，還有字。”

淩雲戴上手套接過盾牌看了一眼，上面有一行小字：“軍儲都轉運使司至元元年制”幾個字

“看來在元朝末年這裏還真的打過仗。”淩雲自言自語道。

“你瞧，我沒騙你吧？”

“真是奇怪，軍隊是怎麽翻過夜叉嶺到這裏的？”

“也許和我們走的是同一條路呢？嘿嘿，最近我每次挖地都有收獲，看起來這裏的地下埋着很多的東西。”

趙向東說者無心，但是淩雲細細琢磨了一會兒，覺得事情并不簡單。她朝後倒退了十幾步，一直退到一片濕嗒嗒的長草内才停下。趙向東想，這小女子這回又是要抽什麽風？

“哎，怎麽了？當心螞蟥，還有蛇。”

“爲什麽選這個土坡？”淩雲沒有理睬趙向東的提醒，而是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還不是怕清晨溪水漲起來把帳篷淹了？”

“但是，爲什麽這片低窪地裏，會有一個土堆?而且上面植物這麽稀少,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什麽奇怪的?每一個土堆都是不一樣的。怎麽？你覺得它像一個墳頭？不會的，如果是墳，應該有一塊碑才對。”

淩雲沒有理會趙向東的廢話，她徑直走回來，從趙向東丢在一旁的包袱裏取出一個小箱子，再從裏面取出一件折疊的物件，将其打開。

“這又是什麽玩意兒？我說這個包袱怎麽那麽重呢。”

“才不重呢，不到4千克。這是GSI公司的4000型地下金屬可視探測系統。”

“金礦可視探測系統？你帶這個東西幹什麽？”趙向東不由得失聲問道，這一路他一直在斷斷續續地考慮這次探險的最壞的結局會是什麽？最後，他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淩雲是一名外國派遣的間諜，現在看起來還有另一種可能，自己會成爲盜墓者的馬仔。

“大妹子，難道這個土堆真的有名堂？”

“也許有！”淩雲在手忙腳亂中，很賞臉地回答了三個字。

“你這個物件，我怎麽見它象個小型探雷器？”

“原理上差不多，都是使用電磁脈沖做穿透地層掃描，不過這是一個可視系統，可以在我的電腦上成像。”淩雲莞爾一笑，顯得頗有些得意。

“通過渦流電磁信号的反射？”趙向東問道。淩雲慢慢收斂了笑容，她發現這個殺豬的在有些方面倒還挺在行的。

“不完全是，有多種模式可選，可以檢測微波畸變信号，同時優化軟件算法，自動屏蔽假信号，另外還可以使用磁探針進行普通被動磁探測。所以……你站着幹什麽，快過來幫忙，大叔。”

趙向東過來幫忙組裝這個東西，他不得不感歎這個玩意兒坐得真夠精良的，主要部件是用碳纖維結構，整體重量不超過4公斤。看上去還有無線信号傳輸功能，因爲淩雲正在調試她的電腦，并沒看到有一根數據線之類的東西。

“你現在按下紅色按鈕，然後從這個土坡邊上走過去，記住掃描天線離地面不要超過15厘米，動作平緩些。另外不要重複掃描同一地區，軟件很難處理信号疊加；不要走太慢，但是，也不要走太快。”

趙向東無奈，隻得提着這個玩意兒低頭從土堆一側慢慢走到了另一側，這期間淩雲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盯着她的那部電腦。

“好了，可以了，關閉掃描，我們得節省電池。”

趙向東馬上照辦，然後飛一樣跑到淩雲背後。他越過淩雲肩頭，從淩雲膝蓋上的電腦顯示看到，掃描頗有些收獲，圖像上有大量的發光部分，而且色溫有明顯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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