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是什麽意思趙向東自然也知道,不過他認爲世上必然還有其他人也和他一樣喜歡裝神弄鬼,所以隻當是有人故弄玄虛鑿了這幾個字,這幾個字對他并沒有太大的震懾力。
老趙聳了聳肩,又走到右側,揮刀清理出另一面碑,果然上面也有四個舊體的古代文字,筆畫稍微簡單些,這讓他頗爲興奮,趕緊搶在淩雲之前念了出來:“生人回頭”。
淩雲沒有重複念一次,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
“我就說那個道士不會憑白出現在将軍廟,果然是一條人走的路。”
趙向東一邊收起刀,一邊自言自語道。他爬了一下午的山,至今才接受了這個現實,這裏确實是一條故意隐藏起來的路。
“你見過這裏下來的道士?你知道的這些事怎麽都沒怎麽告訴我?”淩雲吃驚道。
“我小時候确實見過一個道士從嶺下走來,就是這麽簡單的事,不是我故意不告訴你,确實是我差不多已經都忘了。再說,你找我當向導,又不是講故事。”趙向東嘟嘟囔囔說了一堆話。
淩雲氣呼呼轉過頭去,并不作回應,其實她也不知道趙向東算哪門子向導。
“幽冥鬼界生人回頭。”這幾個字,意思很淺顯,顯然是警告從小路摸上來的人不得再向前行了。從情理上講,有某位古人吃飽了飯,在這裏刻兩塊毫無意義的石碑,用來吓唬後人玩的可能性不大。既然是警告,必然有它的道理。淩雲花了一些時間,仔細研究了這兩塊碑的正面,始終沒有貿然跨過石碑之間的那條無形的界限,似乎還真的有一點害怕。
碑文整體用隸書寫成,樸實無華,凹陷處有用朱砂勾勒過的痕迹,可見以前有顔色,可能是經年累月的緣故,目前鑿痕裏隻剩下了青苔。
這幾個字的書法造詣一般,比之山下廣塵的題字要難看一些,隻是走筆怪異,顯得分外猙獰。
淩雲找遍兩塊碑上下,沒找到其它半個字,題字者的來路一時也無法探知。常理上,即使是刻上某某到此一遊的庸俗詞句,寫字者的名字也是不能少的,就如同山下留字的“廣塵”那樣。
“大哥,你不覺得這兩塊碑可疑嗎,爲什麽成對放置,就如同一扇門?”
“這有什麽奇怪的,寺廟門前,烏龜拓石碑,你不會沒見過吧?”趙向東說道。他百無禁忌,早已跨過石碑,并圍着它們繞了幾圈。
“瞧,我都過去了,沒事。也沒見半個鬼。”
“難道,這裏真的通向一個危險境地?”淩雲搖頭自語起來。趙向東突然意識到,這個女娃子看上去神秘兮兮,但好像也并不是很清楚她自己要找的東西是什麽。
“太陽快下山了,趕緊找個平整地方宿營吧。有我在不用怕,我們殺豬的人平日都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身戾氣鬼神避讓……”
淩雲并沒有細聽趙向東說話,她自低頭沉思着朝前走,到了碑前又停下了,猶豫了半分鍾才最終跨過那道心中的“陰陽界限”。
越過荒草堆中的石碑,前面似乎再無人迹可覓,隻是一片山頂的杉樹林,平平無常。到了林子邊上腳下的小路已經不見了,兩人慢慢走進樹林,驚動了幾隻剛剛歸巢的野鳥,野鳥鳴叫着撲騰着飛離,趙向東蹲下查看了一陣子,沒有發現大型走獸的足迹,可見這道地理屏障,還是截住了不少不會飛的動物。
樹林的南側有一片喬灌木混生林,裏面有不少野果樹,看來那群猴子每日攀上幾百米的山崖就是爲了到這裏。趙向東從小在外面野慣了,自認得出幾種能吃的。較高的樹有上結着青澀的柿子和幹癟的櫻桃,想必是還沒有熟透,被那群猴子放過了,灌木叢裏有啃掉半邊的木瓜,懸崖邊還有幾株灌木差不多被猴群撅得七零八落了。
這道嶺東西數十裏長,天色黯淡下來後,一時也找不到其他有利用價值的東西,隻有等到天明後才行。但是奇怪的是,上得山梁那條黑狗也沒見蹤影,不知道又跑到哪兒去了。
趙向東邊走邊察看懸崖邊的樹叢,不久前猴子就是在這裏蕩來蕩去。本地猴子會破壞樹林倒是不稀奇,隻是勾起了趙向東心頭另一個疑問,爲什麽這群猴子夜裏不在山頂過夜?難道隻是因爲怕冷?
這道山梁并不是夜叉嶺的主峰,再往上還有無名山峰,也許可以叫做夜叉峰,繼續攀登似乎毫無意義,那淩雲也沒繼續向上的意思,她想要追查的東西似乎就在北面,鍾聲的方向。趙向東行走間,聽到了潺潺的水聲,他沿着聲音尋找,果然看到一股溪水從無名峰上流下。趙向東到溪水裏洗了洗手,然後突然冒出一個谄媚的念頭,想請老闆嘗嘗本地的野果,也好讨好一番,也許明天老闆一高興能多加錢或者也帶他坐一回直升機。于是他使出當年修電線的勁頭,爬上爬下采了一大堆野柿子和木瓜,在水裏洗幹淨了,拿回來給淩雲看。
淩雲正盤腿坐在帳篷裏,低頭查看地圖,對于這盤幹癟野果并不怎麽領情;她皺着眉嘗了幾口就不吃了,也許是嫌味道澀。趙向東稍一轉身,就看到她偷偷把吃進嘴裏的也吐掉了。
淩雲嘴上推托說野果性涼,隻怕多吃了會肚子疼,這讓趙向東很不以爲然,既然有人認爲那些靠防腐劑保質的東西比純天然的綠色食物更可靠,那他也沒有辦法。一賭氣,趙向東自己把那些野果都吃了。
天徹底黑了以後,兩人就在山脊上的樹林邊休息,淩雲的帳篷正對着那兩塊寫着“幽冥鬼界
,生人回頭。”的石碑,這讓她有一些緊張。實際上入夜後,她一直顯得有一些焦慮,話也不多說。不過月上樹梢的時候,也沒見有什麽危險降臨,于是她稍稍放松下來,又開始背着趙向東偷偷摸摸地與某人進行聯系。
趙向東本想繼續躲在一旁偷聽,不料肚子開始絞痛起來。他心中暗叫不好,還真被那小丫頭的話說中了?他隻記得自己小時候,這些果子随手采下就塞進嘴裏,不記得肚子疼過,難道歲數大了,腸胃不如以往了?
情急之下,趙向東抄起一個手電筒,再從背包裏胡亂抽出一把折疊的鏟子,往灌木叢深處跑。找了個隐蔽的下風位置,開始手忙腳亂的刨坑,他知道腸胃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遠處缥缈的鍾聲又随着山風,隐隐約約地傳了過來,比昨天似乎清晰了一些,現在他可以确定聲音就從東北方向的某個地方傳出來的。
在鍾聲響過第十八下的時候,趙向東的茅坑也大緻完工了,他特意停了一會兒,确定鍾聲沒有接着響起,正正好好是十八次。
在鏟最後一鍬土的時候,鏟子突然間戳到了坑裏的一個硬物。趙向東手上感覺是一截硬木樹根,因爲沒有石頭那麽硬,伸手去摸了摸,又感覺像是一個人頭,這讓他大感意外。他将這個牙齒不甚整齊的骷髅端平,借着月光端詳了一會兒,頭蓋骨上有一個非常大的窟窿。不過趙向東沒有急着喊淩雲來看,因爲他現在光着屁股被山頂的冷風一吹,肚子實在是吃不住疼了。
“對不起了前輩,先将就在外面呆一會兒。”
趙向東雖不怎麽信鬼神,但是也不敢在這個現成的洞裏拉屎,他将人頭暫時放到前面,然後退後兩步蹲了下來(他已經沒時間再挖一個坑了)。
一邊解手,一邊與那個雙目凹陷的頭骨就這麽對視了幾分鍾,想着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淩雲一直蹲在帳篷裏打電話,通話接近尾聲的時候,看到一個黑影捧着一樣東西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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