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是間諜，還是其他什麽人物？暫時是一個疑問。不過，既然一口答應了下來，趙向東也隻能硬着頭皮去走一趟，好歹那筆錢也不少，看着林主任的臭臉擺一個月攤，也未必能賺到這個數字。

趙向東假裝向西，走過一輛汽車時，瞄了一眼後視鏡，沒看到後面有可疑的人跟着；再一轉彎進了巷子急停下，果然有一個人影快步跟了過來。見趙向東站着不動，這人就減慢速度，然後雙手插兜，對着一面貼滿了“包治皮膚病”和“無痛人流”廣告的牆，茫然張望起來。

看來淩雲并沒有亂說。趙向東快步轉出巷子後，疾步鑽進旁邊一幢公房，躲到了二樓轉角陰暗處。

不一會兒，有幾個人就聚到樓下，不多不少正好三個。看起來那小妮子連人數都看得清清楚楚。

三個便衣四下找趙向東不見，低頭耳語的幾句，也就各自散了。

趙向東心中按挑大拇指：這娘們兒厲害啊！

他鬼鬼祟祟來到街上，繞了幾個彎，轉向白族民俗表演村，那裏是滄山市的民俗景觀區，也是幾年前才建起來的僞景區，每日來挨宰的外地人，大多蜂擁集中在那裏，淩雲将碰頭地點選在這個人多嘈雜的地方，可見是用了一些心思的。

趙向東剛來到寨邊時，正有遊覽車到停車場，他也夾在人群裏朝前走。東張西望了一段路，不見淩雲，正納悶。有人影一閃到了他背後，将他拉到一邊，原來正是淩雲。

短短的時間内，這丫頭又換了一套行頭，戴了一頂遮陽帽和墨鏡，辮子也不見了，一副中性裝扮，遠看還真不容易分出男女；趙向東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在網上罵過“彩雲”是不男不女的妖怪，于是想笑，但是忍住了。

“你也怕警察？”趙向東壓低嗓音問道。

“我怕什麽警察?隻是不想沾上那些有口說不清的是非。我找你，也是因爲你半隻腳踏進了這件事，比其他不知深淺的人更幫得上忙。”

淩雲解釋了一下她的想法，似乎有一些合理性。

“小淩,其實我正一頭霧水,如何深淺,你能透露一些嗎?”

淩雲沉思片刻，然後緩緩道:

“大哥,我先問你，你說世上沒有鬼？”

“鬼？我想……當然……應該是沒有的。”趙向東猶豫着說道。他心理很期待淩雲接下來會說出什麽不爲人知的實情，來吓唬自己一下。

“對，大哥你說的很對，唯心的其實是沒有的。這也是我要告訴你的。”淩雲說完，把一愣一愣的趙向東涼在了一邊，自顧自拿出一份一比一百萬的旅行地圖觀看起來。趙向東等了一會兒，确信不會有下文了，于是轉到淩雲背後，他雖然是越聽越糊塗，但是基本可以确認，這個小妮子耍人的本事絕對一流。

“大哥，你看這地圖北面的無名山嶺，就是昨天那個兇手和那我那條狗消失的地方；地圖上沒有過河的道路，你能帶我去嗎？我想找一找我的那條狗，順便探訪一下那裏的古迹。”

“那裏可不是無名嶺。”趙向東正色道，“那座山叫座夜叉嶺，采藥人都不去的地方。”

“你沒有去過？”

“當然去過，不過隻到山腳下而已，我敢說現在的滄山沒人翻過過這座山，或許以前有過，但是都沒活着回來。”

“沒人進去過這地圖如何測繪出來的？”

“這個我最清楚了，80年代初，省測繪局的人扛着儀器在山外面轉了3天，始終都沒能找到進山道路，後來隻能從昆明調來直升機,在空中拍了這裏以西到怒江邊上的一些照片，進行了三角測量，才草草繪制了這片山地的地圖。”

“哪兒有那麽誇張？”淩雲瞪大眼睛，她這才發現自己雇了一個不認識路的本地人。

“我不騙你，我走遍大江南北，西藏、新疆、海南都去過，最險惡的山水也走過不少，這夜叉嶺雖然主峰海拔不足4000米，但是山陡林密，嶺後山巒更是層層疊疊，綿延百裏直到怒江邊，過了怒江就是緬甸野人山了，這些地方都是無人區。所以就算爬得過去，也不可能有什麽古迹。”

“就是說不敢去了？”

“我哪裏說過不敢去？我隻是說過不去罷了；你看看這份地圖？後面什麽細節都沒有，總不至于是我在瞎吹吧？”

果然，正如趙向東所言，在這張旅行地圖上，布滿了各種人文景點和民族景觀村寨，比如他們現在所處的白族民俗村，更南面的麗江景區，和鳳隐山溫泉酒店等等，隻是在這道山嶺後面是一大片空白，除了起伏的地形什麽都沒有。看上去，這道嶺猶就如一道無可跨越的屏障一樣，幾千年來，完全阻止了本地人向北方擴張的念頭。

這個叫做淩雲的女孩兒，爲什麽要去那裏？趙向東不知道，但是很想知道。如她所言，是要找那條狗？他覺得肯定不是，淩雲似乎對“虎牙”的死活，沒怎麽關心過。如果是爲了尋找古迹？那顯然她也找錯了地方。如果是爲了追查那個隻漏了一臉的黑臉兇犯的話,那倒是随了趙向東的心願，因爲他最喜歡摻乎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

“别擔心，隻是随便走走，找找上山的路徑而已。如果真的沒有道路的話，我們就回頭，我不會少你錢的。”淩雲說道，似乎想打消趙向東的疑惑。

“如果你想去東面的懸空寺走走也不錯，那裏的方丈是我的中學同學……”趙向東故意打岔道，他還想試探一下淩雲的真實用心。

“不，我哪兒也不想去，隻想去夜叉嶺下走走。”淩雲決絕地回答道。

趙向東心裏琢磨，淩雲能看破跟蹤，還一直躲着警察,那她此行的真實目的想必也不一般。他倒是還記得，自己曾經在網上吹牛，夜叉嶺後面有隐藏群山中的神秘道觀，但是以這個小妮子的機智，應該不會完全因爲自己胡編亂造的槍文，而千裏迢迢來這裏一趟的。不過他心裏也很清楚，到夜叉嶺下走過一遍純屬多餘，因爲那裏除了一道無法逾越的絕壁，什麽也沒有，當然淩雲在網上有多頑固他是領教過的，這種事多說無益，隻有隻有等她親自撞了南牆才會知道此路不通。

老趙一路跟着淩雲到了停車場，淩雲竟然有一輛小巧的兩門越野車停在那裏。趙向東心想，這他媽是個女學生還是女财主？

“我的車裏有一些登山所需的裝備，登山斧、繩索、火爐、防寒衣服。将就幾天沒什麽問題吧？”淩雲問道

趙向東假裝挑剔地翻了翻,撇了撇嘴：“幾天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他心裏想，人家真是有備而來：GPS、海事電話、登山斧鎬、營帳照明一應俱全。人比人真的氣死人。他記得自己去年扛着一杆**到夜叉嶺下打鳥，也隻是穿着拖鞋、揣着幾個飯團并醬豬蹄而已，結果下午山泉暴漲，沖走了一隻鞋，最後隻能赤着腳，一瘸一拐走回來。

“你有武器嗎？”趙向東接着問道，此地離緬甸很近，前些年黑槍比較猖獗，所以他對于這種明顯突兀的問題，也不太在意。

“違法的東西，我們可不能帶。不過我師傅交過我幾趟防身的功夫，隻用一根棍子，也足夠防身。”

“那不管用，野豬你擒得住嗎？一丈長的眼鏡王蛇拿得了嗎？嘿嘿,别說野豬,即使是捆在闆凳上的白條豬，也不是一般人能應付得了的。”趙向東借機會賣弄了一下專業，實際上他從未親手殺翻過一頭豬，倒不是真的下不去手，真正的原因是他的無神論立場不夠堅定，也怕死後閻王算帳。

“我沒殺過豬，但是眼鏡蛇未必快得過我。”淩雲頗有些得意地說道。

縱然趙向東完全不相信淩雲的話，也緊跟着點了點幾下頭，他已然轉過彎來了，雇主就是雇主，如果她說能靠點穴點翻200斤的野豬，那也是正确的，更何況昨天淩雲在将軍廟裏顯露出來的穩健，也是那麽的與衆不同。

“你一提殺豬，又讓我想起那個天殺的‘緻命刀客’了，”“淩雲突然臉色一沉，“氣死我了，完全不像個男人，不敢回我的貼也就罷了，竟然還氣急敗壞，說我是……人……總一天落到我手裏，一定打斷他的狗腿。”

“别太在意，犯不上跟這種人渣生氣，我相信他一定會倒大黴的。”趙向東怒不可遏地附和道。

兩人上了車，由趙向東開車直奔城北，他一路尋思：淩雲一定是按照旅行路線先從昆明到了滄山外村寨停車點，然後按着什麽不爲人知的線索，追到了亂葬崗下，這才碰上了自己。她的真實目的非常可疑，但是無論如何，現在不便多問，隻等機會成熟慢慢誘她說一些真相。總的來說，趙向東這個人，對自己的機智，還是持無保留的盲目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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