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輪明月悄悄挂天邊的時候,這座小城的馬路上已經看不到一個人了,而且每家每戶的門窗都被關得密不透風。如此詭異的景象,都源于最近半年的一件無法破獲的系列案件,以及網上流傳的一段童謠:“月盈殺人夜,血影兆兇年,庚寅在今歲,子夜人蹤絕。”(後經過公安部門缜密調查,這段歌謠也是滄山市安江路菜市場的屠夫趙向東吃飽了飯瞎編出來的)
當然實際上,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沒人敢走動,滄山市的公安局内還是有不少人聚在一起。此時公安局的大樓門口早已停了一長排警車,顯然一場重要的會議正在這裏進行。
三樓會議室裏,所有的燈都已經關掉了,隻有一台老掉牙的投影機沙沙的運轉着,可以看到投影機光束前有,幾個影影綽綽的人影和袅袅的煙霧。
牆上現在顯示的,是一張巨大的地圖,上面有幾個紅色記号筆塗抹的記号。
“大家請注意,這就是半年内所有7宗類似殺人案的第一現場位置,可以看到相隔距離都不太大。”鮮亮的圖像一側,一個聲音在漆黑的角落裏說道。
随即圖像發生變化,變成了水泥地上的一灘血,旁邊有粉筆畫的人形輪廓,以及一個寫着“2”的牌子。
“這是最後發生的一起,也就是1個月前,地點是城北花市旁的一條僻靜街道,失蹤者爲女性,22歲,至今還沒有找到,從現場遺留的血量和肢體殘骸看,不可能生還,應該與之前的失蹤案件一樣,也是被肢解後帶離了現場。”
見下面沒有人接碴兒,說話者來回走了幾步,無意中走進了畫面中間,于是那灘鮮血映到了他蒼白的臉上,顯得分外猙獰,不過這個人并沒有察覺,他繼續說道:
“經過這段時間的偵查,現在可以确定,所有這些死者之間都沒有親屬或者職務聯系,死者中男女各半;共同的特點是身材較矮小,在150厘米到165厘米之間。”
下面仍然沒有人想說話,隻能看到前排有幾點煙頭發出的紅光在忽明忽暗地閃爍。講解者忍不住輕輕咳了幾下,然後使勁揮了揮手,把嗆人的煙霧驅散。
“我們統計了作案的間隔,找到一些規律,每兩件案件當中的間隔大多是28到30天,或者是這個時間的整數倍,所以今天晚上到後天,也是我們應該重點注意的日子,這個團夥動手的可能性極大。”
“丁隊,這些就是你們掌握的所有的情況?”黑暗中一個聲音冷冰冰地提問道,似乎對以上憑空臆測出來的線索很不滿意。
“呃……對,這些就是目前掌握的所有情況,其他細節還在追,暫時……沒有頭緒;這個團夥有多少人,用的是什麽手法,什麽交通工具,目的是什麽?還都無從判斷。”
“我看這樣也不是一個辦法,你知道省公安廳高度重視這個案子的進度,在我省的曆史上,這樣猖獗的連續殺人案件已數少見,連屍首也找不全的,更是絕無僅有的,我們總得拿出一些辦法來。”
雖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是站在前面的這個人,還是可以感受到,下面有很雙懷疑的眼睛正在緊盯着他。這确實是一個讓他下不了台的場面。
“王局,這些我們也都知道,但是這個案子确實非比尋常……非常……棘手。”
無形的壓力下,他開始沒頭沒腦地解釋起來。
“好了,先把燈打開吧。”
燈光亮起,在缭繞的煙霧的會議室内,滿滿登登坐了三十多人,有的穿警服,有的着便衣。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中年警察,中等身材,顯得十分疲憊。
“說說看你們刑警隊的計劃,我們需要切實可行的辦法。”坐在下面的王局長捋了捋頭頂僅有的幾根頭發,繼續給刑警隊長施加壓力。
“是這樣,我們準備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聽到這四個字,王局長眼睛裏總算閃過了一絲興緻。
“首先是排查可疑人群。我們做了分析,認爲有兩類人嫌疑很大。首先是有前科劣迹的人,另外麽,我準備派人查訪一些擁有肢解屍體技能的人。”
“肢解屍體技能?”
“對,肢解技能。重點鎖定屠夫和外科醫生。大緻上就是這兩類人。我們刑警隊人手不夠,可以讓派出所民警去暗中查訪幾次,看看這些人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可疑的行迹。”
“嗯,很有針對性,還有其他辦法嗎?”
“還有就是守候伏擊。我剛才已經說了,這個團夥的犯案時間有一定的規律,好像以農曆朔望之期爲準,我查了一下,案發時間正好都是農曆十五、十六這樣的月圓之夜。原因麽,還不清楚,一般情況下,罪犯總是喜歡沒有月色的夜晚,因爲更容易隐藏行蹤,而這夥人的行爲卻難以捉摸。”
“那今天豈不是……”局長說着,瞥了一眼窗外的一輪圓月。
“是的,我已經安排了精幹警力在重點地區埋伏。”
“嗯,雖然聽上去很不合常理,但是好歹算是一個辦法……”王局長還沒說完,刑警隊長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我是刑警隊丁寶才。”
“什麽?新的現場?屍體呢?有沒有目擊者?”
丁隊長對着電話的連串的提問把與會的人驚得一楞一楞的,看來這個可怕的團夥又開始下手了,而丁隊長雖然被兇犯耍的團團轉,但是他對案發對時間的預測,竟然是如此的準确。
清晨,屠夫趙向東一如往常早早到菜市場擺攤。昨天夜裏,他被外面不間斷的警笛聲吵得沒有睡好,迫于生計,淩晨4點還是得爬起來出攤做生意,果然一出門就聽說昨晚上又死一個,找到一隻手,依舊是找不到全屍。
也許是接連的慘案打擾了居民的胃口,一上午的生意出奇的清淡,下午更離譜,除了綠頭蒼蠅已經沒有半個顧客了。即使是市場裏其他的菜販,大多也已經沒了做生意的心思,紛紛聚到一起談論起最近發生的**殺人案來。
趙屠夫可不想浪費光陰和這些消息閉塞的人扯淡,他們嘴裏轉來轉去的那些版本,早都已經過時了,現在他正想着趕緊收攤,然後到哪裏去打聽一些一手的消息,好回家發布到“滄山在線”的論壇上。
緊随這起案件而滋生的各種恐怖傳說,早已攪得本地幾個社交論壇天翻地覆。趙向東現在“滄山在線”的主要用戶名:“緻命刀客”也因爲一年前的那篇《滇西血影傳說》而名聲大噪,如今他正管理着一個不斷進行案件猜想的八卦版塊:“滇西殺人夜探奇”,每日的點擊以萬計。每個小時都有幾十、上百天條留言發表各自猜想。當然這個版塊不是一個正經談論案情的地方,讨論的主要方向,都是順着那篇血影傳說,而做出的各種怪力亂神的解釋上,比如“城北崖壁上血影下的無名氏題詞是否爲咒語?”或者“每甲子的詛咒?——從縣志細究滄山縣曆代人口神秘失蹤事件。”等等諸如此類的玩意兒,沒有誰會把網上的神經文章當真,大家想要的隻是追求一時的刺激罷了。
自從趙向東成爲了這個版塊的靈魂人物,他就開始積極收集各種線索供大家讨論,有時候,也用馬甲混在普通網友中參與話題,甚至自己與自己還辯論過幾次,極盡煽風點火之能事。當然這些個虛拟的身份,他在現實生活中是絕口不提的。在現實生活中他是一個不起眼的肉販,屬于永遠都沒有人想真正想了解的那一類,除了賣肉不缺稱;他還沒有收獲過更高的正面評價。
趙屠夫打着哈欠,草草收拾完攤位,就遠遠瞧見東面的辦公室大門拉開,魚貫走出幾個穿白色汗衫的人。這夥人神色反常,鬼鬼祟祟朝着四處張望了一番。領頭的一個平頭,還特意瞄了趙向東一眼。
老趙視力極好,一眼認出了這個人正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此人與他有一面之緣,幾年前,搗毀他窩藏的衛星接收器材的代号“雷霆風暴”(本地報紙語)的行動中,便有過這個瘦削而又幹練的身影。
趙向東暗暗琢磨,一個片警抽了什麽風要穿便衣?爲什麽要多看自己一眼?難道是舅舅的養豬場偷偷用了瘦肉精?想到這一層,他難免有些心虛,渾身不自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