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日頭冒出來,照耀在戰場上,卻是一片的蕭條凄涼。
大火幾近燒光了整個營盤,無數的屍體糾纏在一起,奇形怪狀,讓人驚悚。這時候大火滅盡,四處都還冒着煙氣,刺鼻的味道充斥在方圓十幾裏内,戰馬都連連打噴嚏。
這裏又是一片墳場。
李铮這時候站在隴關的城頭上,眺望那煉獄一般的景緻,不由心下歎息。
此戰大勝,董卓幾近被卸掉了一條腿,陳倉也被拿下,三輔再無險可守,涼州大軍今後便可長驅直入,直抵長安。
董卓大勢已去,按理說李铮應該很高興才對。
但看到眼前這麽多的屍體,這麽凄慘的景象,李铮心中的喜悅,逐漸消退。
戰争啊,無可奈何。
不是李铮心太軟,也不是他多愁善感。死了這麽多人,是個人,心裏總是要有些觸動的。這隻能說,李铮已經逐漸融入了這個世界,已經不再以旁觀者的眼光,去看待這一切了。
“主公何須如此?”
戲志才衣袂飄飄,緩緩近前,落後李铮一步,也看向戰場,微微歎息,道:“戰争,是爲了和平啊。”
李铮一怔,不由緩緩點頭。
是啊,不是爲了戰争而戰争,而是爲了和平而戰争。
關下的死去的兵卒,是這一過程的見證者,他們死的,并不是沒有價值。正因爲戰争和死亡的凄涼,才見證了和平和自由的可貴。
李铮自嘲的搖了搖頭,道:“我這是想太多啦...”說着,話語一頓,轉臉對戲志才道:“龐令明呢?”
“追擊敵軍殘部去了。”戲志才答道:“昨夜龐令明率領兵馬咬住了敵軍的尾巴,一路追将過去,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李铮緩緩點頭。
的确應該快有消息了,敵軍在此大敗,死者超過三萬,被俘者超過四萬,逃逸的殘部,可能連一萬人都不到。
而陳倉,在昨夜醜時,也已經被拿下了。四部校尉以破山獸悄然挖塌了陳倉的城牆,而後殺入城中,擊破數千鎮守敵軍,占領了城池。
陳倉被占,敵軍殘部再無退路,必定會被龐德拿下!
到了中午的時候,龐德果然通過藍翔鳥傳訊,向李铮報告了這個好消息。敵軍近萬殘部被龐德一路追殺,一直追到陳倉城下,僅剩四千餘人,被陳倉中的四部校尉堵住了去路。
絕望籠罩,進退維谷之下,敵将隻得束手投降。
至此,董卓屯駐于陳倉,以防備涼州的十萬餘大軍,全軍覆沒,不是戰死,就是被俘,從大将到小兵,沒有逃掉一個。
接着,李铮馬不停蹄,在隴關休整一日,便與戲志才領着所有的軍隊,急速朝陳倉而去。
到了陳倉,李铮也沒心思去見被俘的将領,又立刻以龐德爲先鋒,率領戰騎各部、戰馬輕騎,合計一萬三千餘騎,以之爲先鋒,令其迅速出了陳倉,直奔長安而去。
李铮則與戲志才率領餘部兵馬,緊随跟上。
失了陳倉,長安就如同剝光了衣服的女子,隻待任憑李铮取索。既如此,李铮又怎能不滿足這個要求呢?
八月二十一,龐德先鋒所部在一日之内,先破郿縣,再破槐裏,大軍連戰連捷,直抵長安城下。董卓驚慌失措,連忙下令調遣周邊兵馬,回援長安。
而李铮所率大軍,則一路迤逦,将沿途的郡縣,盡皆打下,在三日後,抵達了長安城,五萬餘大軍旌旗招展,将整個長安圍的水洩不通。
同時,河東董旻所部在正面戰場上被白榆連敗數次,先丢了定陽、雕陰,退出了并州,後又被白榆拿下了蒲子、北屈,隻得退守皮氏、臨汾一帶,準備嚴防死守。
得知長安被圍,董旻大驚失色,連夜調遣兵馬,準備回援長安,卻被白榆抓住破綻,一擊而潰!
董旻被俘,大軍戰死者十之三四,俘虜者十之三四,潰逃者十之二三。
擊潰了董旻所部,白榆所部大軍立刻兵分兩路,一路南下,奪取安邑,直逼長安,一路東進王屋山,取了箕關,威迫河内!
長安城下,涼州軍帥帳之中。
李铮高高端坐,堂下右首乃是戲志才,左首乃是龐德,其餘将校,譬如李樂等人,皆按照軍職階位依次列座。
“長安城高牆厚,其中物資充盈,我軍重型攻城器械又尚未運送過來,若要破長安,諸君有和計策教我?”李铮威勢凜然,虎目一掃,使得帳中諸将盡皆感到一股壓力。
居移氣,養移體,随着李铮勢力越來越大,身上的氣勢,也越來越強。
旁側戲志才微微一想,道:“臣下有上下兩策,可供參考。”
“先生請說。”李铮笑道。
“下策圍點打援,隻需圍困長安,等待董卓四方援軍到來,将之一一吃掉,董卓沒了依憑,必開城投降。”
李铮微微點頭:“那麽上策呢?”
“呵呵,”戲志才悠然道:“若取下策,難保能拿到完整的關中。上策嘛,主公便需立即調兵遣将,一路往東,拿下函谷關,以防關東。一路往南,斷了董卓南征大軍的退路,最好将之鎮服,興許還能趁勢拿下漢中。”
“此計甚妙!”
李铮撫掌笑道:“就取上策!”
笑罷,面色一正,道:“我若取關中,函谷關必然不能落在關東諸侯的手中。此時我圍困長安不過數日,消息尚未傳出去,正是拿下函谷關的最好時機。函谷關乃天下之險,戰略位置十分重要,需要一員大将鎮守,龐令明!”
“末将在!”
龐德聞言,猛然起身,昂然挺立,抱拳大喝。
“命你率領諸部戰騎、輕騎,另步卒一萬,即刻東進,前往函谷。”李铮沉吟了片刻,道:“那鎮守函谷關,防禦關東諸侯的董卓部将,乃是幽州人徐榮,此人頗有些能耐,你須得好生應對。不過因徐榮不是涼州人,在董卓軍中,一直受到其他将領的排擠,而今董卓大勢已去,你可以此爲根據,試試看能否說降徐榮。若是說降,算你大功一件!”
龐德眼睛一亮,喝道:“請主公放心!”
“好,你立刻出發吧!”
“喏!”
龐德領命轉身,出了大帳。
李铮目光掃視一圈,又落到了李樂身上。此人雖是降将,出身悍匪,但能耐還是有的,這段時間在軍中,也沒觸犯過軍規,現在看來,一身軍人氣息濃重,原來的一些匪氣,已經不見了蹤影。
“李樂!”
李樂聞言,心中一喜,連忙起身。
“末将在!”
“命你率領兩營四千步卒,立刻南下子午道,給我卡死了張濟所部的退路,最好能壓服此人,使其投降,若是成功,算你大功一件!”
“末将遵命!”
“于淵!”
李铮目光,又落在另一員将領身上,這人很很年輕,長相粗犷,但卻心細如發,正是龐德提拔起來的副手,乃是涼州本地人士。而今乃是實權校尉。
“末将在!”
于淵面露喜色,連忙起身抱拳。
“命你率領兩營四千步卒,前往斜谷,斷了樊稠所部退步,若能壓服此人,也算你大功一件!”
“遵命!”
将一切安排妥當,頃刻間,圍困長安的五萬兵馬,立刻減少了三萬,隻餘下兩萬餘人馬,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不過到了下午時分,北邊安邑方向又有兩萬白榆所部兵馬南渡而來,與李铮合兵一處,圍困長安的兵馬,又增加到了四萬人。
面對大軍圍困,整個長安,都風聲鶴唳起來。
不過底層的百姓和上層的貴族官員,則是兩個心态。
對于百姓而言,誰當家做主都一樣。更何況那在民間名聲廣博的涼州牧?長安早就處于涼州的影響力之下,這裏畢竟是大漢國都,涼州的商品在這裏最是流通,也因此,涼州的許多情況,讓底層百姓深知,并心向往。
但對于高層而言,卻各有憂慮。
董卓自不必說,李铮大軍都圍住了長安,想必陳倉的十萬大軍基本上是玩完了。這十萬大軍沒了,董卓就失去幾近一半的力量。
眼看就大勢已去,董卓顯得十分暴躁,這幾天上朝的時候,已經沒來由的烹殺了好些官員,讓所有的朝官都對他懼怕不已,甚至很多人都告假不上朝了。
他們在等着董卓末日的降臨。
是的,董卓末日将臨,這是明擺着的事。僅憑長安城中幾萬兵馬,恐怕不是涼州李铮的對手。沒見董卓這幾天隻是嚴加防備,而不敢出戰嗎?
朝中的官員們,對此看法有兩種。
其一,是抱着一種樂觀的态度。不少的官員都覺得,隻要除掉了董卓,大漢朝就解放了。畢竟,那涼州李铮,還沒聽說有什麽劣迹,想來不會如董卓一般,糟蹋皇室。
其二,則抱着一種警惕排斥和厭惡的态度。比如王允這些人。他們對李铮最是了解,知道這人無法無天,比董卓更甚。當初王允等人遣人去谒見李铮,想要把李铮當槍使,以之掌握朝政,但卻知道了李铮的‘真面目’。此人端端是目無天子,簡直放肆狂妄的沒邊了。對于王允這些世家大族而言,李铮作爲一階草根爬起來的武夫,天生就和他們不對付。
所以這時候,朝官内部,也開始分裂。
其中一部分想與李铮裏應外合,破了長安,擊滅董卓。而如王允這一部分人,則仍然在猶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