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潮,字敬之,河南衛輝人。潮幼而笃學,負氣慷慨,屢試不第。熙甯三年,入白水潭學院明理院,與xx、xx(注1)善,好放言天下事,以不得用爲恨。先是,潮作《新莽改制》(注2),言新法與莽類,皆以變法爲名,聚斂爲實,固诋安石。新黨極銜之。白水潭之獄起,陳繹定案,潮等十三子功名皆革去。人多惜之。潮獨笑言:“潮不能讀書登科,光顯闾裏,意外獲名于斯,所得亦足償矣!”
西湖學院草創時,諸子誦經義,辯得失,朝夕不釋卷。潮獨早出詣市樓酒肆,與諸妓笑谑唱和,至晚方歸。治平嘗面責之,潮略斂迹,然交接釋道,多談性理空寂之言,終不能安治六經。
潮自矜文章敏捷,又慕蘇轼爲人,願從之遊。轼笑曰:“子甚大才,然流于滑稽。轼爲人雖少檢點,詩文上需放蕩不得。”潮亦笑雲:“愚性好之,竟不能改。”終不得入蘇門。
居一年,潮自往謝蘇轼曰:“吾非學究,不能老于書院。生氣索然。”遂辭諸子,遍遊天下。所至處多與優伶爲朋友,自持檀闆說書于瓦舍。又與市中說書山人不同,多講史傳所不載者,其描摹至微,聲口畢肖,迥出衆上。而男女老幼聞聽而至,忘飯摒事,駐足側耳,目注心随。每一段畢,人皆不去,堅請續之。要其曲折開阖,關節緊峭,情不能舍耳。往往連宵至旦而不能罷。偶有舊識相逢,大訝異,潮恬然不以爲意,語笑自若。人有诘其書中故事,雲書傳所載若此,何公之改竄大也,理有是乎?潮曰:“當時理之未有,何必情之所無?設柄政諸公如此,則國事如何如此!餘特爲古人哀耳。”又雲:“若是不才當時生,并肩長,一把拖住,則宇内乾坤大不同矣!”人皆不能對,或有怪其狂悖者。
潮遊曆三十餘載,北至契丹,西通西夏,南入大理、安南諸國。年六十結廬金陵,後十八年卒。自書墓志銘曰:“生常作十七字詩,死足爲百千世法”。人不曉其意,然哀之,共醵錢葬于安國寺之東北桧柏林中。
潮著作甚雜,多小說家言。有評話本《熙甯變法評話》三卷、《東京舊事》三卷、《安南故事》一卷、《平遼傳》四卷、《大理逸趣》一卷、《上古神仙評話》三卷、《三代盛事》四卷八書傳世。《三代盛事》由石燕公《三代之治》敷衍成書,多莫測之言,詭誕之事,然流傳遐迩,世人多信之不疑。《熙甯變法評話》述石燕公左輔星下凡中興事,一時傳遍九州。新黨目爲“邪書”,屢請毀闆。然書肆口耳相傳,竟不能禁。
潮另有《張氏遊記》三十卷、《九州地理志》十卷傳世。
桑充國言:“潮遇人清簡闊達,内實激烈。”
潮自負才學,而一挫于科舉,三赴場闱,二十有八不得舉進士;二挫于白水潭之獄,入學一載即因言獲罪;三挫于蘇門,不能從蘇子學文章以知名天下。其迹雖不以爲意,心實耿耿,乃疾世自放,甘沒于倡優之流。潮居白水潭僅一年,于石學沉迷甚深,自以爲懷才抱璧,而終不能獲一職,方壯而廢,遂借評話以伸己意。其《三代盛事》、《熙甯變法評話》首述政事,切切拳拳,雖多鑿空之言,而情出于至誠,感通天下。《東京舊事》、《平遼傳》諸書,爛漫駭怪,于言論自由多有鼓吹,以爲民權至上,君權爲次。以村夫愚婦不能解經國之奧義,遂托于神仙星宿,宿命因果。至《張氏遊記》、《九州地理志》,述山川風物甚詳,存《禹貢》之意,足以傳之千古。
注1:人名暫未定
注2:即《變法爲名,聚斂爲實——王莽改制與本朝變法之比較》一文
阿越按:《》稱不得文言,不過前有讀者譏《陸少傑傳》半文半白,就特意請朋友較訂,交一篇像樣子的東西出來,博大家一笑。(肯定有讀者在大搖其頭了,呵呵……)這一篇,加第七節(中)裏一段真正可以稱爲“文言”的奏章,算是阿越少年心性吧。下次再發篇現代版的《英傑傳》出來,做爲給現在正在搖頭的讀者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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