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擡頭凝望衆人,沉聲道:“諸位有何謀略應對瓦崗軍的威脅?”
衆人一陣沉默不語,在場的人誰都不願意出這個風頭,經曆過上次的劉文靜、裴寂兩人的計謀使得李淵名聲掃地,而且忍辱負重,莫大的屈辱一直萦繞在衆人的腦海中。他們都知道瓦崗軍的兵力與突厥控制下的兵力旗鼓相當,而且瓦崗軍中骁勇善戰之人甚多,兩軍交鋒誰勝誰負,誰也說不定,就連突厥始畢可汗都不願意與瓦崗軍正面相對,隻派遣了一些無關重要的人前來相助于李淵。
李淵不愧是将來成爲一統天下之人,他将這些突厥人馬喬裝打扮,單獨分成一支騎兵隊伍。然後,李淵從太原軍中挑選出精兵強将數千人組成一支裝備精良的騎兵,由于突厥人生活在馬背上,而且國土遼闊,貧瘠之地,要想生存必須掌握一定的技能,有時候甚至與猛獸爲伍,他們的戰鬥力也不容小觑,各個都是能征善戰之人。
突厥始畢可汗派遣人員以及送來二千匹戰馬,李淵猜測始畢可汗是想将這些人員進入到太原軍中,然後刺探太原情報,畢竟對于太原軍,突厥人都他們都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如果将這五百人送到軍中一起訓練,并且與此同時打探到漢人訓練的方式,回去之後将自己所學的練兵方式全部傳授于本國,對于大隋來說這将是最可怕的。至于戰馬實際上是一種誘惑,爲得就是能夠心悅誠服的俯首稱臣,甘願爲突厥人效命。
李淵身爲一軍之帥,他深深地知道一旦真的這些突厥士兵學會太原軍練兵的方式,以及戰鬥模式,到時候回到突厥,這将是最大的隐患。李淵爲此将十餘萬兵力的太原軍,從中挑選出數千人由突厥人訓練,利用他們的訓練方式鍛煉自己的士兵,并且組成一支無堅不摧的騎兵隊伍。
即使,李淵對突厥始畢可汗‘俯首稱臣’,實際上是明面上對他畢恭畢敬,暗地裏自有打算。并且,李淵的野心不是這麽一點點。身爲太原軍一軍之帥,又是大隋的唐國公,爲了天下的安甯,百姓的福祉,不得不卑躬屈膝,李淵絕對不會永遠成爲别人手中的棋子,任人窄割,于是他制定了新的軍規,又讓這些突厥士兵教授騎兵訓練方式,以及作戰模式,不僅僅防備了突厥人偷師,又能知己知彼,到時候真的發生争端,李淵也不會有任何的擔心。
“劉大人,不知你有何計謀?”李淵見衆人一陣沉默不語,誰也不敢再提出新的計謀,可是眼前的危機又不得不消除,隻能微笑地望着劉文靜,直接了當地詢問他。
劉文靜見李淵和善的望着自己,心中一緊,整個人都愣住了,腦中一片空白,之前的回憶不斷地在腦中盤旋着,誠惶誠恐地回道:“屬下這次也沒有任何得計謀,還望唐公見諒!”
李淵目不轉睛地看着劉文靜,見他神色慌張,兩眼無神,無奈地歎息一聲暗道:“看樣子上次之事對他的影響比較大,就連足智多謀的劉文靜都沒有了對策,那該如何是好?難道這一切的努力都要白費了?”
随即,李淵的視野又掃視了一遍,衆人紛紛的低下頭,誰也不敢多發一言。李淵再一次歎息一聲,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頓時,他的目光被一位白白淨淨,俊朗不凡,留有一撮小胡須的男子吸引,挺拔的身子躬身回道:“屬下有一計,隻是……”
李淵見他面露尴尬,欲言又止地模樣,急忙站起身來,激動地說道:“溫兄有何計謀,但說無妨!”
那人恭敬地回道:“末将的計謀與劉大人的相似,隻不過這次我們面對的乃是瓦崗軍首領,李密、翟讓兩人,翟讓此人并非真正的大才之主,如今瓦崗軍中他們兩人的關系也逐漸的發生了變化,真正大權在握的則是李密。”
“其實說來,屬下與李密早年有些交際,對于他的性格我甚是知曉,好高骛遠且盲目自大,但是他确實有自傲的本錢。畢竟,他也是一位大才之人。如今,瓦崗軍能夠在義軍之中聲名遠播,大半的功勞歸于李密的謀略。”
“李密在瓦崗說話的權力隐隐有些超越翟讓,隻要我們打消李密的疑慮,那我們南下入關絕對沒有任何問題。隻不過這件事還是需要元帥的配合,親筆寫信交給李密,以屬下跟他的熟悉度,他絕對不會對我設防,隻不過這信的内容必須是自貶,又擡高他的地位以及才能,相信危機必定解除!”
李淵沉思片刻,高聲道:“就依你去辦吧!既然已經做過一次,又何必在乎第二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容忍所不容方能真正擔當大任!溫兄,此事就按照你的建議去做,但是這次面對的是李密,煩請将軍親自去一趟才行,否則以李密的性格定會認爲我等虛以委蛇,到時候就功虧一篑了!”
此人便是隋末唐初思想家、史學家的溫大雅,他是并州祁縣人,北齊文林館學士溫君悠長子,其弟乃是中書侍郎溫彥博,兄弟兩人同朝爲官,尤其是在大唐王朝之中同是中樞官員,深受李密的信任。溫大雅兄弟均以文學知名,溫大雅初任東宮學士、長安尉,因父親去世,解職歸家奔喪,時天下大亂,決定不再出仕。
李淵從太原起兵,厚禮聘爲大将軍府記室參軍,專門典掌機要。當初,李淵爲此傷透腦筋,最後還是裴寂提醒才想起溫大雅,禮賢下士請他出山輔助于自己。而且,溫大雅出身官宦士族之家,其父溫君悠,北齊時就應經踏入官場,任文林館學士。隋朝一統天下,他又成爲泗州司馬,大業末謝病離任返歸原籍。
溫大雅與弟大臨、大有等俱以文學聞名四海,當時有人曾經評價曰:“諸溫儒雅清顯,爲一時之稱。”
《舊唐書·溫大雅傳》有“溫陳才位,文蔚典禮”之說。當時以文學和家教著稱的士族首推顔、溫兩家,顔即顔之推,亦有三子。當時就有“顔氏三雄”和“溫氏三雄”之美譽,可以看見顔、溫兩家子弟皆爲一時之選。
隋文帝開皇末年,初及而立之年的溫大雅即以才學卓著授東宮學士職。大業末年又授長安縣尉,不久因擔心父親辭官回鄉,與三弟大有居住于太原。早年,溫大雅與李密有些交際,兩人對彼此的才學都欽佩不已,私交甚笃,隻不過現在兩人各爲其主,就連溫大雅都不曾想到終有一天會與李密以這種方式再次相見。
溫大雅躬身回道:“屬下這就準備!”
李淵望着溫大雅離去的背影,面露緊張,喃喃自語道:“溫兄,此次的成敗就在于你了!……”
溫大雅懷揣着李淵的親筆信,快馬加鞭地直接朝着瓦崗寨奔馳,他知道自己這次主動請纓接下艱巨地任務,無論如何都要完成。其實,溫大雅在隋朝做官時,對于隋炀帝的執政不敢苟同,父親病重隻能選擇辭職回家。
李淵在太原起兵之後,經過裴寂的指點,屢次上門邀請溫大雅出山。在李淵的誠懇态度下,溫大雅終于決定答應李淵的請求,成爲大将軍府記室參軍,專門典掌機要。經過多番的觀察,溫大雅發現李淵能夠忍辱負重,而且對劉文靜沒有絲毫的意見,仍然與之前的沒有兩樣。
于是,溫大雅才大膽地站出來想要将這次的任務完成。據他的了解,李淵絕對不是那種屈居于人後的人,他絕對會一争天下。假如李淵真的入主關中,挾天子以令諸侯,到時候他一定會成功登基。而且,李淵麾下大将與瓦崗相比不相上下,李玄霸的威名就連他都知道,何況其他義軍怎麽可能不知道,唯一的區别就是兵力實在是相差太多。
溫大雅滿懷着心思一路飛馳的來到了瓦崗寨,門外士兵見溫大雅,不知是何人,急忙喝止道:“來者是何人?”
“我乃是唐公李淵的參軍——溫彥虹。我家主公有一封信想要交予你們的首領李密,煩請通報!”溫大雅和顔悅色道。
瓦崗士兵見溫大雅慈眉善目,身上沒有任何的武器,就相信了他的話。溫大雅代表着太原軍元帥李淵的态度,算得上是使者,‘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他們兩人見事關軍務,也不曾有絲毫的耽擱,急忙傳達過去。
不久之後,李密親自出門迎接溫大雅,他微笑地說道:“彥虹兄,自從上次我們相見之期已經有五年了,不知彥虹兄近來可好?”
溫大雅見李密如此多禮,恭恭敬敬地笑道:“玄邃兄,今日前來在下是有事相談!”
“彥虹兄,我們許久未見,此事稍後再說!”李密來之前已經聽到通傳了,他知道溫大雅前來是代表着李淵的态度,心知肚明卻沒有放在心上,笑道:“玄邃兄,今天我們兄弟兩人好不容易相見,就不談公事,叙叙舊!”
溫大雅見李密不願多談,想了想就知道原因,于是就跟随着李密來到了大殿之内。李密親自爲溫大雅斟酒,溫大雅也入鄉随俗,與李密兩人好好地暢談了一下的想法以及這些年的經曆。李密在共飲之時,時不時地表露出對自己的招攬之意,可是溫大雅深深知道,有些人隻能作爲朋友,于是委婉地拒絕了。
李密見屢次招攬都被溫大雅拒絕,也就不再繼續抛橄榄枝了,開門見山地說道:“彥虹兄,不知前來有何事找我?”
溫大雅微笑地回道:“玄邃兄,這是我家主公讓我交給你信!”
李密接過溫大雅遞過來的李淵親筆信,然後仔細地看了一下,信中大緻的意思是,吹捧李密是當今天下大亂之際唯一能甯世安民的英雄,表示自己對李密的擁戴;一面剖白自己胸無大志,無意滅隋,之所以起兵實際上迫于無奈。
“這封信确實是唐公所寫?”李密疑惑不解地問道,其實他确定這封信是李密親筆書寫,尤其是信中表達出來的擁戴之意,推崇之情,他整個人都飄飄然,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溫大雅恭敬地回道:“這封信确實是我家主公親筆所寫!并且,主公讓我爲他轉達一句話!”
他直言不諱的将李淵的話說給了李密聽,意思是李淵想要入主關中,可是自己的兵力實在是太薄弱了,根本就沒有想過爲隋炀帝楊廣報仇,隻想着保護楊廣的子嗣,并且還把他與隋炀帝之間有些血緣關系的事情說了出來。
李密沉思了許久後,微笑地說道:“此乃人之常情,請彥虹兄爲我傳達一下在下的意思,就說我同意了讓他們入主關中,并且願意從旁協助于他保全炀帝的一絲血脈,算是我的一份贈禮!”
溫大雅感恩戴德地說道:“多謝玄邃兄成全!”
李密微微一笑,然後繼續與溫大雅兩人把酒言歡,此時溫大雅見事情辦完,心裏的大石落下了,于是兩人開懷暢飲。
李密的文采在當時算得上數一數二的,認識的人中唯有溫氏三兄弟關系最好,不僅僅是欣賞溫氏三兄弟的文采,還是因爲他們算得上是同窗多年。隻不過李密的野心太大,溫氏三兄弟與他私交甚笃,卻不敢與他共謀大事。
此次,李淵派遣溫大雅親自送信前來也是看中了李密的弱點。首先兩人私交甚笃,其次兩人都是文采大家,最後自己将态度擺明根本就不會滅隋,隻不過是想留下炀帝的一絲血脈,還将瓦崗軍的戰力以及李密的才華歌頌了一遍。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李密初入瓦崗,無人将他放在眼裏,随着時間的增長,瓦崗軍的兵力不斷地擴充,而且勢力範圍迅速地擴大,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他的謀劃以及能力。可是,翟讓見李密的威望不斷地高漲,開始排擠他,使得李密心中積壓了許多的怨氣。
李淵趁此機會,沒有将信交給翟讓,反而派遣溫大雅将書信交給了李密,相當于承認了李密在瓦崗軍中的地位,使得李密虛榮心暴漲,書信中對他的贊美之詞與李淵的行動一緻,才能讓李密真的相信李淵,是真的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入主關中隻不過是爲了保存楊家的一絲血脈。
于是,李密才會放松警惕答應了讓李淵入主關中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