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馬上就要到中秋了,涼風習習,月華如水,桃花島上那些四季常開的鮮花也在搖曳生姿,不過這時黃蓉卻沒有一點欣賞這美景的心思,現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薛信和老頑童過招給吸引住了。
兩人以山洞口爲界,一個站在洞裏,一個站在洞外,兩人都是站定了腳步,光靠雙手出招,極力的想要逼迫對方先行移動腳步。雖然兩人出手時都是軟綿綿的似乎沒有力道,可是黃蓉卻是知道兩人這時純粹比拼的就是一股柔勁,而且那看起來輕飄飄的拳頭,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這一點從薛信背後已經有些被汗水濕透的衣服,以及老頑童頭頂上升起的那條細細水線就能看的出來了。
黃蓉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忍不住輕輕的眨了一下,可是就在她的眼睛半眯的時候,異變突生。薛信和老頑童似乎也已厭倦了這樣的推手了,同時收回了雙掌,然後深吸一口氣又推了出去。薛信的手伸到一半,忽然覺得面前襲來的風聲不對勁:老頑童左手發出來的是一股無聲無息的柔勁,可是右手推出來的掌風卻十分的剛猛。
薛信的臉色就是一變,趕緊收回手來護住胸口要害。果然,老頑童那兩股掌風正好在薛信面前相溶,然後陰陽相濟,力道立時暴增,壓得薛信都有點透不過氣來了。薛信剛一感覺到呼吸困難,手上趕緊加勁,腳下也是一動,身體就飛快的向後飄去。黃蓉的眼睛剛閉上,就聽到“波”的一聲輕響,然後再睜開眼睛時就見薛信歪歪斜斜的退了出來,即使使用了淩波微步卸力,他還是在撞到了一棵碗口粗的大樹才停了下來。然後在黃蓉駭然的目光中,薛信背後那棵桃樹突然“喀”的一聲從中折斷,向後倒了下去。
黃蓉趕緊跑了過去伸手扶住了薛信的左手,這時她才發現薛信的臉色有些蒼白,雙手都在微微顫抖。黃蓉吓了一大跳,趕緊從懷裏摸出一瓶九花玉露丸來,倒出幾粒給薛信服下。過了好一會,薛信才緩過一口起來,回頭對眼中已經含淚的黃蓉微微的笑了一下,低聲道:“沒事,隻是有些脫力,沒有受傷。”
黃蓉見薛信的臉色已經好了一些,才稍稍的放下了心,然後忽然轉過頭去狠狠的瞪了老頑童一眼。可是老頑童這時還在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呆呆的出神,根本沒有注意到黃蓉這殺傷力巨大的眼神。薛信趕緊拉了一下就要開口說話的黃蓉,小聲道:“蓉兒,我現在要打坐恢複一下,你給我護法。”黃蓉有些不甘心的看了正在出神的老頑童一眼,最後還是乖巧的扶着薛信就在那棵斷掉的樹下坐了下來,然後看着薛信開始運行内功。
其實薛信這次還真的沒有受什麽傷,因爲剛才老頑童那樣的招式,薛信在重陽宮闖天罡北鬥陣時見得多了,所以一見老頑童的掌力不對勁就立時開始了後退。老頑童這傾力的一擊其實有大半的力道都被他讓了過去了,不過剛才薛信的内功比老頑童本來就差着一截,再加上老頑童這一下發出的掌力威力是平時的十倍以上,所以即使是一小半的力道也讓薛信竭盡了全力才接了下來,運功一會,就已經恢複了過來,而且似乎還有所收獲。
黃蓉這時正在仔細的觀察薛信的面容,正有些入神呢,忽然就見薛信的眼睛睜了開來,兩人頓時四目相對。薛信見黃蓉的臉微微的紅了一下,忍不住調笑道:“怎麽樣,是不是被我迷住了?”黃蓉紅着臉啐了他一口,嬌嗔道:“枉人家還那麽關心你,沒想到你一恢複過來就欺負我。”說着就要伸手來教訓薛信,可是手剛一伸出來,帶的她的身體一晃,黃蓉就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差點摔倒,薛信卻是壞笑着張開了雙臂,黃蓉一下子就撲到了他的懷裏。
薛信笑道:“還不承認呢,你看,剛才那麽專注,腳麻了都不知道。”黃蓉把頭埋在薛信的胸口不敢擡起來了,一雙小拳頭也在薛信的胸口上輕輕的捶打了好幾下。然後然後忽然聽到她的背後傳來老頑童的大叫聲道:“啊,我明白啦。”黃蓉這時才想起還有别人在呢,一驚之下就要掙紮,薛信知道她的臉嫩,也就不再逗她了,環抱着她的手收了回來,然後順勢又扶住了又向一邊歪倒的黃蓉,把她拉了起來。
黃蓉見薛信沒有讓她在外人面前難堪,心中還是微微一喜,兩人擡起頭來看老頑童時,就見着老頭雖然也是灰頭土臉的樣子,可是他卻絲毫都不在乎,還在手舞足蹈,嘴裏的氣流把眉毛胡子都吹的飛揚了起來,顯得十分的滑稽。
過了好一會,老頑童才恢複了平靜,自言自語道:“原來這樣,原來這句話是這個意思,看來這九陰真……”話說到這裏,他忽然停了下來,然後用警惕的目光四下掃了一下薛信他們身後的樹林。
薛信見老頑童這樣子,忍不住笑道:“好了,這裏就我們幾個,沒有外人的。你剛才說那九陰真經啊九陰假經什麽的,都不會被人聽到的。”這麽明顯的一句調侃沒想到老頑童竟然沒有聽得出來,反而松了口氣。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足有些酸軟,又忍不住歎了口氣道:“唉,看來這招式威力雖然巨大,可是内力的消耗也同樣大啊。”
黃蓉忍不住開口道:“老頑童你也太不小心啦,剛才你們又不是生死相搏,幹嘛要用那樣危險的招式?”老頑童現在一見黃蓉就覺得頭疼,聽到她的斥責,連嘴都不敢還,隻是唯唯諾諾的陪笑道:“啊,這個,那個,黃姑娘,剛才我隻是情不自禁嘛,又沒有傷到你薛大哥,你就不要計較啦。”
薛信見老頑童有些可憐的樣子,趕緊止住了黃蓉,然後問道:“對了,老頑童,你剛才那一招是怎麽回事?這樣陰陽相濟的功夫,我也隻在天罡北鬥陣裏面見到過。”一說到武功,老頑童又得意洋洋的了,笑道:“那幾個人合力的陣法怎麽能跟老頑童我的本事相比?我這個可是自己和自己打架練出來的絕技呢。”
黃蓉聽到他說自己跟自己打架,忍不住好奇道:“老頑童你又在說胡話了,自己怎麽能跟自己打架?”老頑童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大聲道:“你不會,就不要亂說,看我來表演一下給你看看。你看我這左手就是黃老邪,右手就是我自己。”說着左手就是一掌向右手打了過去,右手格開之後又還了一拳,然後果然雙手就各自使出不同的招式,而且雙手出招時也盡是向着另外半邊身體的要害招呼過去的,一時間他的雙手倒是打得甚是激烈。
黃蓉看了半天,就覺得老頑童這拳法既古怪,有十分的好玩,忍不住羨慕了起來,然後她瞥了一眼薛信,心裏迅速的就打定了主意。老頑童演練了一會雙手互搏術,見薛信和黃蓉都是一臉的歎服之色,就停了下來。黃蓉微笑道:“老頑童,你這左手和右手打架的本事果然有趣的緊。”老頑童一聽,臉上的得意驕傲就更甚了,“不過也就是好玩,似乎沒有什麽大的作用呢。”黃蓉緊接着的這句話立刻又讓老頑童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黃蓉見已經打壓下了老頑童的氣焰,就接着道:“老頑童,說起來,你還是薛大哥的師叔吧?”老頑童不知道黃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還是點了點頭。黃蓉笑道:“你這個師叔當的有些不稱職呢,你看,薛大哥都把太極拳這麽厲害的武功教給你了,可是你呢,都沒有什麽表示的嗎?”說道這裏,黃蓉總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如果老頑童識趣,那自然就要有所表示啦。
可是沒想到老頑童卻是撓了撓頭道:“不是吧,太極拳哪裏又是你薛大哥教我的了?那不是我們兩個人一起研究出來的嗎,而且我還從……裏面拿了很多東西出來的呢。”中間那幾個字老頑童說的幾位含糊,黃蓉沒有聽清,也就沒有在意,笑道:“可是剛才你們兩個人都使用太極拳,爲什麽薛大哥打不過你呢,看來你是藏私了吧?”
老頑童一聽這話,頓時不幹了,大聲道:“老頑童哪裏藏私了?剛才我不過是使用了……哎呀,我明白啦,小丫頭你是看上了老頑童這自己和自己打架的本事了。”明白了過來之後,老頑童歪着頭想了一下,就道:“也罷,反正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功夫,我把這雙手互博術教給你們就是。”
看着黃蓉眉開眼笑的樣子,薛信卻是忍不住搖了搖頭。果然,很快,黃蓉的臉就苦了起來,看着地上那些圓不圓方不方的圈圈,黃蓉賭氣似得扔掉了手上的樹枝,對老頑童叫道:“不對,老頑童你耍賴,哪裏有這樣練功的?”這會輪到老頑童眉飛色舞了,也不理會黃蓉的話,他轉頭看向了薛信,問道:“怎麽,薛師侄你不試一下嗎?”
薛信搖了搖頭,道:“這功夫要求雙手互不幹擾,就是第一步這一手畫圓一手畫方的基本功,也隻有老頑童你這樣心思單純的才能練得成啦,我和蓉兒一樣,心思一刻都停不下來,那也不必試啦。”黃蓉這時也已經想明白了,但是還是有些酸溜溜的道:“哼,這武功學了之後除了自己和自己玩之外,恐怕也沒有其他的用處了,就是剛才老頑童打敗薛大哥那樣的大招,也是大耗費内力,不能長用的。”
薛信卻搖搖頭道:“我看未必,這武功還是有些用處的,比如說……”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忽然耳朵一動,立時就停了下來,然後轉過身去,黃蓉也聽到了遠處傳來一陣陣簌簌的聲音。聽得一會,黃蓉忽然看口道:“咦,聽這聲音,似乎是有很多的蛇蟲爬過呢,可是這桃花島上哪裏來這麽多蛇一起到處跑的?難道有敵人闖上來了?”
薛信心裏冷笑了一聲:“終于來啦。”黃蓉忽然拉着薛信的手,一邊往回跑,一邊焦急道:“薛大哥,我們趕緊回去提醒爹爹吧。”薛信點點頭,隻來得及轉頭對老頑童說了聲:“我們先走了。”就被黃蓉拉着轉進樹林深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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