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了家事之後,黃藥師終于轉頭看向了薛信,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之後,黃藥師忽然開口問道:“你是叫薛信吧?王重陽的徒弟?”薛信走上前來,躬身一禮,道:“晚輩薛信,見過黃島主。晚輩曾聽家母講過和黃島主夫婦偶遇的事情,今天見到黃島主真人,當真是榮幸之至。”
黃藥師聽到薛信提起自己的妻子,心中一動,看向薛信的目光也就柔和了許多。但是他的眼神在薛信和黃蓉身上轉了幾轉之後,忽然開口道:“上次我見到你時你還在襁褓之中,而在這二十年來我從來都沒有出過桃花島,不知道你剛才是怎麽認出我來的?”
薛信據實答道:“猜的。”黃藥師眉頭一揚,好奇問道:“哦?你怎麽猜的?”薛信道:“首先是剛才黃島主跟随着梅…梅超風進來時在下竟然沒有聽到絲毫的腳步聲,現在能在這麽近的距離上瞞過我的耳目的,據我所知,當世也就隻有寥寥幾人而已。”
黃藥師卻是好像忽然就對薛信産生了很大的興趣一樣,又上上下下的重新把薛信打量了一遍。但是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來,于是幹脆就問道:“哦?不知道這寥寥幾人裏面都有哪幾個?”薛信現在是有問必答了:“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雖然我隻見過洪七公,但是即使他在四人中并不以輕功見長,還是能在我沒有發覺的時候就接近我,其他人想來也必然可以的了。”黃藥師笑了一下,道:“嗯,除了我們四個還有什麽人嗎?”
薛信道:“剩下的也就是我師叔周伯通,古墓中林前輩傳人,最後就要數鐵掌水上漂裘千仞了。”黃藥師點點頭,道:“你的見識倒是不錯了,這幾個都是武林中的絕頂人物,先不說你剛才的話是不是誇大。你就先說下是怎麽從這麽多人裏面猜到是我的吧?”薛信道:“雖然有這幾個人,不過古墓前輩是個女子,首先就排除。然後我師叔也不可能。裘千仞麽,現在這個被我抓住的老頭雖然是冒充的,不過想來必然和正主的關系密切,所以如果是裘千仞來了的話,他肯定認識的。那就是說來的人隻有可能是東邪西毒中的一個了,再加上前輩進來時那一閃身,明顯有桃花島的影子在呢。”
黃藥師又道:“嗯,這也說的過去了。你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面就把這些問題想明白了,也算是不錯。隻是不知道你的武功是不是真的有你說的那樣好?”然後忽然又問梅超風道:“超風,你在這薛信手上吃過虧?”梅超風猶豫了一下,還是答道:“是。”然後就把和薛信的那次大漠的賭鬥以及薛信在王府大敗幾大高手的事情說了一遍。
黃藥師聽了之後看薛信的眼光立時就不同了,但是等了半天,他還是卻是哼了一聲,道:“看來你的武功倒是隐藏的挺深啊,就連我都差點被你這文弱書生的樣子騙了過去。但是我桃花島的弟子做事,也要你來幹涉的嗎?”薛信不答,知道黃藥師這是在借題發揮呢。黃蓉卻是看不得薛信受窘,于是就拉了拉黃藥師道:“爹,你怎麽能這樣說呢。薛大哥那次不是爲了救人嗎。”
黃藥師回頭看了她一眼,道:“你喜歡這小子?”黃蓉的臉頓時紅了一下,黃藥師就接着道:“可是要和我黃藥師的女兒交往,可也不是那麽簡單的呢,剛才他的才智見識我已經認可了,現在隻是考察下他的武功罷了,你緊張什麽。”黃蓉聽到這話,耳朵都紅透了,但是還是乖乖的站到了一邊不說話了。
其實要不是薛信剛才的表現不卑不亢,很有些大家風範,而且這大廳裏的局面可以說基本就是他在後面操縱的,現在這樣的結果也比較令黃藥師滿意的話,恐怕他就不是這樣好說話了。
然後黃藥師直接對薛信道:“聽了超風的描述,你小子的武功也算不錯了,要讓我站着不動硬接你三招的話,恐怕我還接不下來。這樣吧,我們來對三掌好了,隻要三掌下來你不受傷的話,那我就同意你和蓉兒交往了。”
薛信知道他早晚是要過黃藥師這一關的,今天這樣的考驗已經是自己能夠争取到的最輕松的一個了,于是也不推辭,點了點頭道:“前輩既然有命,晚輩自然要遵從。”說着就上前站到了黃藥師的面前,舉起雙手道:“晚輩得罪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薛信大喝一聲,然後他的手掌在一瞬間就脹大了一倍以上,而且由細膩白淨立刻就變得殷紅如血,旁觀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是下意識的驚呼了一聲,暗自猜測薛信這是在使用一門極爲高深的掌法了。
可是站在薛信前面的黃藥師卻是知道薛信這時根本就沒有用絲毫掌法,隻有從他這個角度才能看到薛信不僅是手掌脹大,實際上現在他的雙手胳膊也已經變得粗大無比了,以至于離得近的黃藥師都聽到薛信的衣袖被撐裂時發出的裂帛之聲。饒是黃藥師已經盡量的高估薛信的實力了,可是也沒想到薛信竟然能夠做到這樣:把大部分血液都逼到雙手上,在一瞬間就爆發了肉體的全部力量出來。黃藥師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這薛信恐怕已經把外家功夫練到大成了。
黃藥師看得出來薛信這第一掌沒有動用絲毫的内力,打出來的力量完全就是他肉體的力量,黃藥師是何等高傲的人?既然薛信沒有動用内力,那他也絕對不會用到内力的,也不見他怎麽作勢,也是平伸雙掌迎向了薛信。
兩人的手掌一碰,旁觀的陸乘風等人卻隻是聽到一聲輕微的炸響,這聲音不大,但是卻反常的震得衆人的耳朵都嗡鳴了半天,原來薛信和黃藥師這一對掌,雖然看起來聲勢不大,但是其實雙方的絕大力量已經把他們手掌中間的空氣都壓縮到了極緻,而那聲不大的炸響其實是空氣爆裂的聲音,裏面蘊含了強大的力量,所以自然能夠震得衆人的耳朵嗡嗡作響了。
雖然看起來這一掌平平無奇,雙方也是勢均力敵,可是其中的細節也隻有他們二人才知道了。
黃藥師沒有薛信這樣爆發全力的手段,所以剛一接觸,他的雙手就被薛信的雙掌壓得向後縮了一縮。卸下部分的力道才穩住了陣腳,但是這時這一掌已過了,兩人就同時撤下了掌力。
如果換了一個沒到先天境界的人來接薛信這一掌的話,剛一接觸,肯定就已經被薛信打得雙手骨骼寸寸斷裂,失去抵抗力,然後被薛信一掌打碎胸骨而亡了。但是黃藥師雖然不像薛信這樣已經把外家功夫練到了極緻,但是他進入先天境界已久,先天真氣對肉體的錘煉效果可不是說說的,如果要論肉體的強度的話,現在的薛信也是和黃藥師差不多而已。所以黃藥師才能在手掌被壓的後退了一段之後還能卸力加力擋住薛信的這一擊。
但是這也就是在雙方友好切磋時才能使用的,如果是生死相搏的話,隻要黃藥師這裏稍一松勁,薛信就會離開二次爆發體力,直接就破開黃藥師的防禦,打在他的身上了。隻是這樣連續的爆發體力對身體的傷害大了些而已。所以說這第一掌雖然别人看不出來,不過黃藥師還是覺得自己隐隐落了下風的。
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真的是實戰的話,黃藥師即使被薛信打到也無所謂,因爲那時他不可能傻傻的不運起内功來抵抗的。剛才分析的所有情況都是建立在一個基礎上的:那就是現在薛信和黃藥師這樣完全不動用内力。要是運起内力的話,黃藥師用胸口硬抗薛信這一下也沒什麽問題的。
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就是雙方幾乎是同時默契的放棄了使用内力,而結果就是黃藥師覺得自己第一招就差點敗給了薛信,心裏既爲自己的女兒的眼光而高興,同時也有些惱怒。于是剛收回手,他就大喝一聲:“接我這掌試試!”
說完就搶先出手了,在旁觀的人看來他這招和剛才那一掌沒有絲毫的不同,還是平推出一掌罷了。隻有薛信從這一掌中感覺到了絕大的威脅,在黃藥師的掌力還沒有發出來的時候,薛信就已經感到有些呼吸困難了。他心中立時就是一驚,知道黃藥師這一掌已經動用了内功,看這掌風淩厲異常,恐怕其中夾雜的内力還不少。
薛信這時已經決心要讓黃藥師刮目相看了,于是他也是原式不變,不過這次是集中了所有的内力想要和黃藥師硬拼一下了。這一次兩人對掌卻是和剛才不同,兩人的手剛一接觸,所有人都聽到“轟”的一聲響雷般的大響,然後緊接着就是一陣大風從兩人手掌相交的地方發出來,瞬間就橫掃了大廳内一切事物,一時間大廳裏面就像是剛被一場台風光顧過一樣,桌上的盤子碟子之類的都直飛到了牆邊才掉了下來。而稍微輕點的椅子都被吹翻在地。
六怪這時的武功已經很不錯了,但是這時還是被這股大風吹得齊齊後退了一步,體力稍差的韓曉瑩甚至伸手扶住了桌子才保持住了身形沒有跌倒。他們這些好手尚且這樣狼狽,那幾乎沒什麽武功的段天德和在門口伺候的兩個莊丁三人就更加的不濟了,他們都是先被一聲大響吓得跌倒在地,然後被後面跟來的那陣強風給吹出了老遠,隻是段天德滾到了牆角直撞到了泥塑木雕般的裘千丈才停下來,而那兩個莊丁卻是直接就一路滾出大廳去了。
可是這一掌造成的影響還剛剛開始呢,兩人的手掌一觸即分,黃藥師站立不穩,連着向後退了三四步才強行拿樁站住——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薛信竟然還敢和自己硬拼。
在黃藥師想來薛信既然已經把外家功夫練到極緻了,那内功自然不可能好到那裏去,所以薛信這次的應對之法肯定也和自己剛才一樣先把自己的手向後收一收,卸掉些力道之後再借勢後退化去自己的力道才對。
所以他在出手之時身體的重心是習慣性的向前傾了一點的,這樣可以更加方便薛信借力後退,剛才他的話雖然說得不甚客氣,但是他也不敢讓薛信傷的太重的,否則黃藥師自己都有麻煩。
但是黃藥師這一下用常人的标準來揣度薛信,自然是差以毫厘謬以千裏了——薛信那是常人嗎?要知道他這一身絕頂的外家功夫根本就是練習易筋鍛骨篇時意外獲得的,而他真正的看家本領還是比一般人更要深厚的内力!
薛信這時打得主意卻是要和黃藥師來個硬碰硬的,所以運起了全部的内力仍然和剛才一樣硬接了黃藥師的這一掌。還好兩人用的都是剛勁,所以隻是一觸即分,但是黃藥師比較吃虧,他的重心已經向前偏了一點了,受到薛信強大的推力影響,自然立時就失去了平衡,直接向後退了三四步才站住。
而薛信呢,他當然不可能還能在原地站的住了,畢竟他的内功還差了黃藥師不止一籌呢。可是他卻也不像黃藥師這樣需要顧念面子,所以對完掌之後,薛信根本就沒有試圖控制自己的身體平衡,相反的,他還住動的向後退了出去想要卸掉加在身上的力道。
可是後退了三大步,在地上留下了三個深深的腳印之後,薛信忽然發現自己身上的力道還沒有消弭掉多少,稍稍估算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如果這樣後退,還得再退上六大步左右才能完全卸去這股巨力了,可是這六大步,幾乎就要從大廳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那麽遠了,而現在薛信身後兩丈之處就正好是這大廳的頂梁柱了,哪裏還有那樣長的距離讓他退??
薛信知道一旦撞在柱子上,自己恐怕非要受傷吐血不可,這可不行。于是薛信身體一歪,腳步一錯,就像是忽然之間失去了平衡就要跌倒一樣。陸乘風郭靖等人看到薛信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會出這樣的狀況,同時驚呼了一聲。可是最關心薛信的黃蓉見了薛信這樣卻反而松了口氣。
然後就在衆人怪異的目光中,薛信歪歪斜斜的踩着細碎的腳步又連着退了七八步。雖然看他的樣子似乎随時都會跌倒,但是一直到現在,薛信都已經退到柱子邊上了,他雖然還沒有恢複平衡的樣子,可也沒有徹底的跌倒。這時穩住了身形的黃藥師卻忽然大喝了一聲:“好輕功!”然後他的臉色忽然大變,高聲叫道:“蓉兒快閃開,你接不住他的。”
衆人這才發現他們隻顧着關注薛信的身形,卻是沒有時間去看薛信後退的路線了:剛開始薛信還是在強大的推力推動下不由自主的向後柱子退的。可是在這樣歪歪斜斜的幾步過後,再看薛信後退的路線時,就已經能估計出薛信這時已經不會撞到柱子上了,而是剛好就擦着柱子過去。
原來他剛才是主動施展了淩波微步中卸力的步法,在身體已經失去平衡,而且身前還有一股大力在推着他後退的情況下硬生生的改變了行動的路線,躲過了柱子。
可是今天薛信卻是有些點背了,他剛改變了一下後退的路線,避免了正撞在柱子上的厄運,就聽到這時他的身體正後面有個熟悉的呼吸聲響起,而且黃藥師也忽然就臉色焦急的大喊道:“蓉兒快閃開。”薛信立時就明白了,黃蓉就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原來黃蓉就站在了這柱子邊上看薛信和黃藥師交手的,這時見薛信這樣身形不穩,而且後退的速度也不怎麽快,所以下意識的就要伸出手來拉他。可是薛信這時身上的力道有多大?那可是黃藥師和薛信二人幾乎竭盡全力之後再相加的力道啊,黃蓉這麽點武功怎麽可能接住?
她剛才看薛信後退的速度似乎不快,可那是因爲薛信全力施展淩波微步的結果,等到薛信一停止運功抵抗,黃蓉就見得薛信的人影忽然就變成了一座大山一樣向自己壓了過來,鋪天蓋地的就占據了她所有的的視野,這時她已經被震撼的連思考都幾乎停止了,哪裏還能動彈?
薛信心念電轉,一刹那間就急速的就打定了主意,剛好他這時也正和那頂梁柱擦肩而過,就見薛信右手五指成爪,咔的一聲就深深的陷進了這柱子裏面,而他的身體卻是借着右手的拉力一下子飄了起來。
然後就是一陣鋸木頭的聲音傳來,原來薛信後退的慣性經過他這一下橫向拉扯,立時就全部都轉化成了繞着柱子旋轉的力道,這時薛信的右手還深陷在柱子裏面呢,所以半圈轉下來,那柱子也直接就被薛信抓出了五條深深的溝壑來。然後薛信的身體是停下來了。但是那柱子可是承擔着整個屋頂的重量呢,現在被薛信這樣一抓,立時就被破壞了平衡,眼看就要折斷了。
薛信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所以這是剛停穩腳步,就大聲叫道:“快出去,房子要塌了。”話音剛落,他就向前一竄,一把拉住了還沒有回過神的黃蓉。然後回頭徑直就竄了出去。在場的都是武藝高強的,反應也當然迅捷之極,所以立時就追着薛信的腳步都沖了出來。那朱聰輕功在六怪之中最好,他還順便把動彈不得的裘千丈和段天德給提了出來。
到了外面之後,果然就就聽到一聲震天大響,那客廳已經塌了半邊了。看到幾乎成了一片廢墟的大廳,六怪等人都是各個咂舌,沒想到薛信和黃藥師隻是這樣一掌下來,竟然有這樣大的威力,如果這樣的一掌打在人身上的話,那該是什麽樣子?
這個,估計他們這輩子也不可能看到那樣的掌力出現了。因爲造成現在這樣震撼性結果的,是黃藥師和薛信兩人的全力相加之後的合力。而薛信這時的内功雖然還不如黃藥師,但是現在在整個武林中他也能排到前十了。
直到這時,黃蓉才回過神來,一把抱住了薛信的胳膊,焦急道:“薛大哥,你沒事吧?”說着就拉起了薛信的右手來查看,但是薛信的右手這時已經恢複了正常,哪裏還能看到什麽東西出來?
薛信看周圍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二人,趕緊幹咳了一聲,對黃蓉道:“好了,沒事,我沒事。”黃蓉看薛信确實是沒事,這才破涕爲笑。薛信這邊是沒事了,但是那邊卻有人開口找他的麻煩了。就見朱聰放下了裘千丈段天德二人,對薛信拱拱手,問道:“敢問薛少俠,剛才你右手抓進柱子那一下施展的可是九陰白骨爪?”
薛信這時早就想好了說辭,他知道朱聰眼睛好使,必然是看清了自己剛才施展的手法了,于是也不否認,就點了點頭,道:“那的确是一招九陰白骨爪。”這話一出,立時就震驚全場。
梅超風還下意識的伸手到懷裏摸了一下,然後才好奇道:“薛……薛兄弟你這九陰白骨爪是跟誰學的?”薛信環顧四周,見衆人都睜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于是就笑了笑道:“這招九陰白骨爪不就是跟着你學的麽?”
薛信剛才觀察了裘千丈的說謊本事,也算是有些心得了,知道騙人的最好辦法就是自己表現的高深莫測,然後讓别人自己來給你圓謊。他也不給衆人繼續發問的機會,知道這些人越問,自己要編的謊話越多,于是薛信繼續道:“大家不要緊張,在下也隻是在和梅師姐對敵時偷學了一招而已。大家請看!”
說話間他左手伸出,在身前向着地上廢墟裏的一根斷木虛空一抓,然後那半截斷木就突然憑空跳了起來,就像有無形的絲線連着一樣直接落到了薛信的手中。衆人都被他這神乎其神的擒龍功給吓了一跳,然後下意識的就開始思考起這擒龍功的威力來了。
薛信就是要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呢,于是左手舉起那半截斷木,右手輕輕的從黃蓉的懷抱中掙脫了出來。然後又大聲道:“大家看好了。”說完他右手并指如刀,飛快的對着木頭削了十幾刀,衆人都集中了注意力去觀看,然後他們就聽到了薛信的手刀劃過空氣發出了真正的刀劍一樣的破空聲,但是薛信的手刀卻沒有一下落在木頭上的,他的掌刀都是從木頭邊上劃過,可是這十幾刀劈完,那木頭卻忽然就開始冒出煙來,然後很快又開始了燃燒,在夜色中那小小的火苗看得清清楚楚的。
薛信轉頭問黃藥師道:“黃島主學究天人,不知道可識得晚輩這微末伎倆?”黃藥師道:“并指做刀而能發出刀氣來,而且隻在木柴旁邊虛劈幾下就能點燃木頭,這時少林的燃木刀法。”薛信點點頭,道:“不錯,大家再來看。”
說着他右手對着那火苗輕輕拍出一掌,然後就見那火苗立時就熄滅了。薛信讓黃蓉把木頭傳給衆人看,衆人到手之後才駭然發現就在那木頭燒焦的表面現在竟然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晶!要知道就在幾息之前這木頭還是在燃燒着的啊,可是薛信伸手一拍,竟然就直接把火變成了冰了。
黃藥師最後接過了木頭,然後就皺眉不語了,低頭想了一會,他忽然擡起頭來,問薛信道:“難道你練得是小無相功?”薛信點了點頭,對黃藥師道:“黃前輩高明,果然看出了晚輩的武功來曆了。”
黃藥師忽然長歎了一聲,道:“難怪了,你這麽點年紀竟然就有如此深厚的内功了。而且還能這樣毫不費力的就能讓自己的内力在冰火之間轉換了。”衆人見黃藥師提到小無相功時都是一臉的贊歎之色,都是十分的好奇。黃蓉就拉住他的手搖了搖,問道:“那小無相功很厲害嗎?”
黃藥師對黃蓉那真是寵溺到了極點,見她發問,于是就開口道:“這小無相功我也隻是在典籍中看到過記載,據說練成了這小無相功的人基本就可以把天下所有的武功拿來爲自己所用了。”兩句話說完之後就拿眼睛盯着薛信。
薛信忽然就明白了,這黃藥師也就知道這些,所以是用眼神示意自己快點接過話頭呢。但是現在有了黃藥師這幾句話,他想要編下去已經很容易了。于是薛信立刻就接過了黃藥師的話頭道:“其實小無相功也沒有黃島主說的這樣厲害。”
衆人的眼光又立刻回到了薛信這裏,薛信見他們都是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仍由自己忽悠了,精神一振,就接着道:“其實這小無相功就是一門比較厲害的内功而已。隻是這内功可以拿來推動幾乎所有的武功。所以隻要練成了小無相功的人看到過某種武功的施展情況,而他又覺得這武功好用的話,那隻要他記住了這武功的招式,還有就是這武功最後能達到的威力。那麽就可以嘗試着用小無相功的内功去推動那些招式的運行,隻要不是太過高深的武功的話,小無相功都能保證這樣施展出來的假冒的武功的威力跟原來的差不多。”
其實他這也不算是騙人了,這些都确确實實是小無相功的特性,但是經過了黃藥師和薛信的這一番誤導,所有人自然就會往小無相功這方面去想了,哪裏還會去懷疑薛信本來就會九陰神抓?
“啊,原來如此。”這不,有個“聰明人”跳出來幫薛信忽悠他們自己了。朱聰點了點頭,道:“難怪我剛才看薛少俠出手時雖然使得是九陰白骨爪的招式,但是這招式給人的感覺卻比梅超風使出來時少了許多的陰狠詭異,多了幾分光明正氣呢。原來少俠隻是借鑒了九陰白骨爪的招式,實際上卻用的是小無相功。”薛信點頭,道:“不錯。”——是不錯啊,朱聰說的和薛信現在的實際情況絲毫不差,所以薛信也算不上是說謊吧?
聽到兩人的對話之後,旁觀的衆人也都恍然大悟了,對自己剛才竟然懷疑“薛少俠”心裏都是慚愧不已。
薛信見了衆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這一關是過去了,他也不想再節外生枝,于是就轉頭對黃藥師道:“黃前輩,我們還有一招沒有打完呢吧?”
黃藥師也道:“不錯,現在我們就把這第三招打完吧。”說着就掙開黃蓉走到了薛信的身前,然後擡起了右手,對薛信道:“前面兩掌我已經試出了你的内功強弱,這最後一掌本來想要考校一下你的内力控制的,不過既然現在知道你會小無相功,那就更好了,我正好領教下逍遙派的絕學。”說完右手就輕飄飄的按向了薛信的胸口。
薛信見黃藥師這一掌出來無聲無息的,但是他的手掌邊緣空氣都有些扭曲,就知道他這一掌用的力道實在是柔到了極限了,剛好和剛才那樣剛猛淩厲的掌力相反。
薛信也不甘示弱,也是右手伸了出去,兩掌相交,卻是沒有絲毫的聲音發出來,然後衆人就見到薛信的臉色一變,身體也晃了晃,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才好了一些,但是他随即就閉上了眼睛,眉頭緊鎖,仿佛就這麽入定了一樣。
原本薛信對自己内力的控制是十分的有信心的,可是剛一交上手,他就發現爲什麽有句話叫做“姜還是老的辣”了。薛信雖然精神力強大,可以很容易的控制自己的内力,但是現在和這些進入了先天境界許多年的高手一比,他才發現自己果然凡事有利必然就有弊。
自己這樣的情況,以前沒有機會和這些高手們比較,所以自己還在沾沾自喜呢,可是剛才他的内力和黃藥師的内力一接觸,薛信就覺得自己的内力雖然強大,但是就像是一面四處漏風的牆一樣讓黃藥師的内力很輕易的就找到了突破口三轉兩轉就鑽了進來直接攻到了自己的體内。
就在眨眼之間薛信就覺得黃藥師的内力已經繞過了自己的防禦攻到自己的手肘部位了。薛信趕緊從丹田裏再提一口氣起來費了好大的力才把這股力量消滅,可是顧此失彼,這時他手掌上的防線已經全面失守了,于是薛信幹脆就撤回了防守,把戰場後移到自己的身體裏面來了。
黃藥師剛才已經說好了要和薛信比拼内力的控制力和技巧,所以這時占到了優勢也不加力,而是把自己攻入薛信體内的内力分化開,成了一絲一縷的小股,然後就像一張大網一樣向薛信的内力網了過去。這樣分化内力的手段薛信也會使用,于是也不甘示弱的分化出差不多的内力出來和黃藥師針鋒相對。
這時兩人更像是統帥千軍的大将在列陣厮殺了,但是剛相持了一會,薛信就發現自己的不足之處了,雖然開始時他仗着自己精神力強大,分化出來的内力幾乎是黃藥師的兩倍以上。但是就這一小會,他剛投進去的“兵力”已經被黃藥師給殺了幾乎一半了。
薛信仔細的觀察之後才發現自己雖然“兵力”比黃藥師要多,但是自己對這些兵力的控制和調動和黃藥師簡直不在一個檔次上。自己的内力雖然多,但是顯得十分的僵硬和機械,但是黃藥師控制下的内力卻是真的具有生命似得,在戰場上左沖右突,甚至還能玩出誘敵深入聚而殲之一類的高難度技巧來。
“看來在精神力上,我以前隻是鍛煉了絕對的強度,但是對于精神力的靈活控制上還缺少了很多的練習和想法啊。”薛信心中暗歎了一下。但是現在眼前就有個絕佳的機會,薛信當然不會放過了。
于是他也不再從丹田裏再抽調内力上來了,而是嘗試着開始學着黃藥師的樣子去控制内力,可是他試了幾次都沒有辦法讓自己的内力像黃藥師那樣“活過來”,要麽就是自己的精神力用大了,那内力就變得十分的機械僵硬,要麽就是精神力不夠内力失去控制。
但是薛信也不是輕易放棄的人,這時他見自己的内力快要被黃藥師磨光了,于是又調了一股上來堵住黃藥師,自己則是趁機開始觀察黃藥師的内力運行。鎖定了其中一絲内力的運行軌迹看得一小會,薛信就發現了奇異的地方:這一絲内力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循着一條奇妙莫測的軌迹在運行的,可是好像在某些節點上它總會微微的停頓下,然後就是一個急停或者直接改變了運行的方向。
薛信心裏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推測:黃藥師根本就不像自己這樣是在全程控制着内力的運行,他隻是在幾個節點上加以推動或者控制,因勢利導才能讓自己的内力這樣的靈活的。
接下來薛信就用一絲内力開始了試驗,慢慢的加大了對這絲内力的推力,終于,在推力達到一定的程度之後,這絲内力在失去了自己精神力的掌控之後又向前運動了一段距離才崩潰消散掉。
有了這一次的成功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又經過了多次的試驗之後,薛信心中已經得到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不同量的内力,需要的推力也不同,而且這兩者相互影響和作用,才決定了這一絲内力能夠“自主的”運行距離和軌迹。這麽短的時間裏面薛信也才能掌握其中最簡單的一種變化而已,但是也已經足夠了。
因爲就是這一種最簡單的變化,立時就讓他的精神力對内力的控制效率提高了十倍以上。不過這時也沒有時間再給薛信慢慢的誓言了,因爲這時黃藥師的内力已經快要攻到薛信的肩頭了。薛信趕緊提起了一口氣,然後他的精神力忽然一散,緊接着,黃藥師就覺得自己的壓力瞬間大了十倍以上,隻是一次反撲,薛信就把黃藥師的内力給打退回了剛才僵持的手肘部位。
黃藥師隻是對薛信的内力稍加注意,心中就是一驚:現在薛信這樣控制内力的手法雖然在他看起來還是十分的稚嫩,可是比起剛才來,他這已經是一個本質的飛躍了。要知道這樣控制内力的方法他自己也是進入了先天境界之後,通過不停的研究自己體内自動運轉的内力時才領悟出來的啊。
所以說這種技巧必須要建立在一個基礎上:那就是你的内力要能夠自動運轉才行。否則的話,想要學着這樣放開内力的控制,恐怕非但不能學到高深的技巧,而且立時就要内力走岔,走火入魔了。
但是黃藥師怎麽可能知道薛信從開始練功時内力就一直都能夠自動運轉的呢?那個黃藥師看來不可逾越的鴻溝,到了薛信這裏,就完全不是問題了,隻是對于内力的自動運行,他都是隻是知其然,但是從來都沒有去深究過而已。現在得到了黃藥師的這一指點,當然立時就是水到渠成啦。
再說薛信這邊一發力,立時就把黃藥師的内力給壓了下去。雖然他内力的控制上還不如黃藥師,可是二人之間已經沒有本質的差别了。薛信的精神力和黃藥師也是差不多的,而現在兩人比拼内力的戰場是在薛信的主場上,所以就幾乎把薛信的這些劣勢給扳平了。
雖然黃藥師的内力仍然靈活多變,不過也擋不住薛信十倍以上内力的圍攻啊,所以他的内力被薛信壓得開始向後節節後退。不得已,黃藥師隻好加大了内力的輸入,但是這一開始,那就是惡性循環了。兩人都沒有察覺到,他們這時已經不是在比拼控制技巧,而是在間接的比拼内力的強度了。
過不多久,薛信和黃藥師的頭上都有一條細細的煙霧筆直的向上升起,二人的腦門上也早都是汗如雨下了。黃蓉見二人說好了切磋下的,可是現在竟然發展到了比拼内力的境地了,急的大叫起來:“爹爹,薛大哥,你們住手啊,不要再打了。”
可是這比拼内力既然開始了,哪那麽容易就能停下來的?而且這時兩人都全神貫注于内力的控制呢,哪裏還能聽到她說什麽?
黃蓉見叫了半天兩人都沒有反應,又看到那邊被二人弄塌的廢墟,再想到比拼内力的莫測兇險,她心裏擔心委屈到了極點,忽然大聲叫道:“好吧,你們慢慢打吧,都打死了才好。”然後縱身就跳進了湖水裏!
其實最後她大叫那句話已經把二人喚醒了,他們正在收功呢,就聽到“噗通”一聲,然後就是衆人的驚呼聲。這時薛信和黃藥師都是默契的同時把收不住的掌力打了出去,借助這力道二人迅速的就脫離了開來。但是這時再向湖裏看時,哪裏還能找到黃蓉的影子?
黃藥師在岸邊站了半晌,忽然招手叫薛信過去。薛信忐忑不安的走了過去,沒想到黃藥師卻是難得的和顔悅色,問道:“蓉兒的内力,是你幫她提升的吧?”薛信道:“是的,是通過一些藥物提升的,不過前輩放心,這次強行提升實力不會對她以後的發展有任何的不利影響的。”
黃藥師點了點頭,道:“好啊。本來這次我已經做好了再見到蓉兒時,看到她曆盡艱辛,消瘦憔悴的樣子的心理準備的。可是沒想到這次一見面,就發現她不僅沒有絲毫受過苦的樣子,好像比在桃花島時還要開心惬意一些,而且内力也是激增了十倍以上,看來你小子是真心的對她的。而且現在以你的實力,我也放心把她交給你啦。”
薛信一聽這話,真是大喜過望了,趕緊躬身道謝道:“晚輩多謝黃前輩成全。”
黃藥師眼睛一瞪,問道:“你叫我什麽?”薛信一愣,然後才試探的叫了一聲:“黃伯父?”黃藥師臉上這才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來,然後道:“這時蓉兒可是惱了我啦,恐怕又要躲起來不肯見我了。不過她不肯見我,卻一定會見你的。而我這次出來的時間也有些長了,你伯母的身體不好,需要我回去照料,所以我也不和這小丫頭捉迷藏啦。你知道怎麽做了吧?”
薛信道:“是,等過一段時間蓉兒氣消了之後小侄就送她回去。”黃藥師卻還是不滿意的追問道:“就這些?”薛信頓了頓又道:“呃,小侄正在尋找治療伯母病症的藥材,到時候一起帶去。”黃藥師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消息,心裏雖喜,但是他已經被妻子的病症折磨了十幾年了,現在也不敢報多大的希望——生怕希望越大,到時候失望越大。而且他也不是問這個問題,所以就直接問道:“那我女兒呢?就這樣沒名沒分的跟着你小子到處亂跑?”
薛信這才恍然,道:“伯父放心,小侄必定會帶上聘禮前往桃花島的。”黃藥師這才笑道:“好,如果薛兄和嫂夫人有空的話,就代我邀請他們一起到桃花島來作客吧。桃花島也很久沒有客人去過了。”說完也不等薛信再多說,一閃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