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怪進來之後除了跟陸乘風打了個招呼之後,就一直在和薛信套近乎,于是有人就覺得自己被忽略了,這讓他十分的不爽。于是就聽得那裘千仞開口道:“剛好今天江南七俠也來了,你們也算是江南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了,現在這件事如果得到你們六位的相助,想必成功的把握又要大得多了。”六怪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趕緊追問,陸乘風于是就把他們來之前他們說的那些話又重新說了一遍。
聽到裘千仞這裏有可以免除兵災,拯救黎民的好辦法,六怪也坐不住了,急忙開口請求裘老前輩指出條明路來。裘千仞得意洋洋的道:“咱們身在武林,最要緊的是俠義爲懷,救民疾苦。現下眼見金國大兵指日南下,宋朝要是不知好歹,不肯降順,交起戰來不知要殺傷多少生靈。常言道得好:‘順天者昌,逆天者亡。’老夫這番南來,就是要聯絡江南豪傑,響應金兵,好教宋朝眼看内外夾攻,無能爲力,就此不戰而降。這件大事一成,且别說功名富貴,單是天下百姓感恩戴德,已然不枉了咱們一副好身手、不枉了‘俠義’二字。”
這一席話可以說是識破天驚了,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在座的除了完顔康和段指揮使以外,人人臉上都變了顔色。不過看在陸乘風的面子上強自忍耐住了沒有發作而已。陸乘風也沒想到等了半天就等到這麽一條“明路”,勉強賠笑道:“晚輩雖然身在草莽,不過忠義二字卻是須臾不敢或忘的,金兵既然要南下前來奪我江山,害我百姓,那我輩武人即使沒有力挽狂瀾之力,那也與他們誓死周旋也就是了。前輩這話想是特意說來試探晚輩的吧?”
裘千仞大笑道:“老弟你的眼光怎麽這樣短淺?幫助朝廷力抗金國有何好處?最多也不就是個嶽武穆的下場罷了。”這話一出,陸乘風勃然大怒,叫道:“晚輩今天有仇人要來尋仇,本來還想求得前輩仗義出手的,不過既然道不同,那晚輩即使是性命不保,也不敢有勞前輩啦,前輩請吧。”說着一拱手就送客了。
裘千仞見衆人看他的目光都要噴出火來了,心裏也有些發虛,但是還是冷笑一聲,左手握住酒杯,右手兩指捏着杯口,不住團團旋轉,突然右手平伸向外揮出,掌緣擊在杯口,托的一聲,一個高約半寸的瓷圈飛了出去,跌落在桌面之上。他左手将酒杯放在桌中,隻見杯口平平整整的矮了一截,原來竟以内功将酒杯削去了一圈。擊碎酒杯不難,但舉掌輕揮,竟将酒杯如此平整光滑的切爲兩截,功力實是深到了極處。
衆人都知道他這是在以高深的武學來威脅大家了,但是這些人哪個會吃這一套?當下那脾氣最火爆的六怪就要站起來動手。可是他們還沒有開口邀戰,就聽黃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她笑顔如花的樣子,立時就讓大廳裏劍拔弩張的氣氛變得十分的古怪了。
那裘千仞見自己已經唬住了在場的各位高人,本來還有些得意,可是這時一聽黃蓉竟然笑了出來,當下就有些惱怒,就要出言斥責。可是他剛張嘴,薛信也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就聽到薛信開口道:“裘老前輩息怒,在下隻是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想要向前輩請教。”
裘千仞強忍怒氣道:“什麽問題,說出來老夫給你解答。”薛信就問道:“裘老前輩口口聲聲的說要順天行事,那肯定是對天道大勢十分的清楚的了?”裘千仞聽到這個問題,點了點頭道:“不錯,你這這個問題倒是問的正好,要知道現在的天道大勢都在大金國一邊啊。所以我才會提議大家順天行事的嘛。”
薛信不理他,繼續問道:“那生死輪回可是天地至理,天道所定?”裘千仞道:“這個自然。”薛信終于道:“那好,既然生死輪回是天地至理,那想必裘老先生也是準備順天行事的了?”裘千仞忽然覺得這個話題不怎麽妙,就沒有接口。
可是他不說話,薛信邊上的黃蓉卻是代他回答了:“裘老前輩上體天心,道行高深,想來一定會順天行事的。”薛信就道:“哦?那好啊,既然生死都是天定我們終究是逃不過的,那裘前輩何必還要戀棧人間?不如早點自我解脫以求輪回的好啊,這樣才是順天行事嘛。”
這時衆人才知道薛信和黃蓉這是在消遣這大言不慚的老頭呢。坐在那邊桌上的朱聰笑道:“不錯不錯,早點死了好啊,不僅順應天道,有無量功德,而且還能早死早超生呢。裘老先生趕緊給我們做個表率吧?”裘千仞大怒,臉上的顔色就像走馬燈似得連連變換,最後惡狠狠的道:“我原本看你這小娃娃還是個可造之材,想要栽培一二呢。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這麽的牙尖嘴利,不敬長輩,即使你是全真弟子,老夫我今天也要好好的教訓你一下了。”
裘千仞聽薛信這話不善,似乎有要留下他這條老命在這裏的意思,而且看周圍衆人也雖然剛才被自己唬住了,但是現在也都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他就有些慌了。這些人既然成名已久,想來手上的功夫都有些的,而且他們都是老江湖了,隻要一動上手,自己的把戲立時就要被人揭穿。但是他也不愧是個資深的騙子了,隻在臉色變換的瞬間,就已經想好了解決的辦法了。
其實很簡單,還是要想辦法唬住這些人,不過這時他已經他自己表演幾手就能奏效的了。現在的情況下隻有自己想辦法迅雷不及掩耳的打敗這裏的一個或者幾個人才能重新掌控局面了。可是這一屋子的武林人士中,大部分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了,他自忖有把握輕松戰勝的,也就隻有薛信黃蓉和那郭靖了。就是陸冠英,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都覺得自己沒有機會在三招兩式之間戰勝。
能選擇的人本來就不多,郭靖不在這一桌上,黃蓉又是一個小丫頭,即使是打敗了也不能起到震懾人心的作用,剩下最好的目标也就是薛信了。雖然他剛才聽六怪對薛信頗爲恭敬,不過在他想來,這少年恐怕也就是十分得那全真掌教馬钰的賞識而已,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少的武功?
打定了主意之後,裘千仞也不等薛信再多說,話音剛落,他就隔着桌子伸手過來要抓薛信。要說他的武功還是有些的,特别是這時廳裏的人都沒有想到他會不顧“前輩高人”的身份搶先對一個小輩下手,于是在衆人反應過來之前,他的手已經伸到薛信的肩頭了。
當下陸乘風和六怪齊聲驚呼,想要前來解救,可是哪裏還來得及?裘千仞也對自己這一下出手十分的滿意,眼看着自己的手就要抓住眼前這可惡的少年了,他已經看到了薛信已經“驚恐”的把手上端着的酒都灑出來了。可是忽然之間他就覺得胸口檀中穴一麻,然後就渾身僵硬動彈不得了。裘千仞的眼力也不錯,剛才薛信确實是抖了一下,右手酒杯中的酒灑了幾滴出來,不過這幾滴酒剛灑出來,他的左手就到了,拈花指一彈,就有一滴酒被他的指力激發,無聲無息的就打中了裘千仞的檀中大穴。
這些事情的發生可以說是兔起鹘落了,薛信二人動手隻在一瞬間,反而是接下來客廳裏衆人呆住的時間還要長一些。反應慢了半拍的郭靖這時才把那聲“薛大哥小心”喊出來,也剛好把客廳裏面這定格了的畫面打破。薛信右手伸出,拎着裘千仞就要拍到自己肩膀上的手,随手就把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的老騙子扔到牆角。裘千仞連連運了幾次氣但是每次内力沖到胸口就被擋住再也上不去了,身上除了眼睛和嘴巴以外其他地方也都沒有絲毫的反應了,當下大吃了一驚,顫聲叫道:“你……你使得什麽妖法?快放開我!”
薛信冷笑道:“裘老先生又在開玩笑了,以您前輩高人的身份,肯定是識得在下使的這拈花指的。而且前輩功參造化,想來自通經脈之類的小把戲也是不放在眼裏的,那也不需要晚輩們來越俎代庖啦,您老人家什麽時候玩夠了就施展玄功自己解了穴道也就是了。”到了這時裘千仞才知道,自己這次想要挑個軟柿子來捏,沒想到卻是剛好相反,撞到了真正不露相的高人啦。然後他才忽然想起剛才自己動手時看到的黃蓉眼中流露出來的憐憫和惋惜,原來不是沖着薛信去的,而是對着自己來的。
薛信調侃了裘千仞幾句,然後才對周圍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衆人笑道:“還以爲真是個武林前輩呢,沒想到這老頭不僅人品不行,就連武功也是稀松平常啊。他不出手還好,在下隻是心裏懷疑,可是他這一伸手,那可就露餡啦。”
衆人這時才明白過來不是薛信的武功太高了,而是他們都被一個老騙子給唬住了,當下衆人都是又好笑又好氣。可是還沒等他們松下這一口氣來,就見到門口人影一晃,然後就有一個黑衣女子大踏步走了進來,不正是梅超風?
可是她剛站定,身後又無聲無息的跟進一個人來,那人身材高瘦,身穿青色布袍,臉色古怪之極,兩顆眼珠似乎尚能微微轉動,除此之外,肌肉口鼻,盡皆僵硬如木石,直是一個死人頭裝在活人的軀體上,令人一見之下,登時一陣涼氣從背脊上直冷下來,人人的目光與這張臉孔相觸,便都不敢再看,立時将頭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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