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五六個小二就各自端着一大盤的菜肴上來了。薛信待他們把菜放下之後,就揮手讓他們都下去,然後招呼洪七公和黃蓉二人享用。洪七公原本闆着臉一言不發的,可是在看到桌上的一大堆菜之後,卻是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答話抓起筷子就開始了風卷殘雲。待薛信把所有的菜都夾過一邊之後,黃蓉也拿起筷子稍稍的嘗了一點。隻是吃了幾筷之後就停了下來看着洪七公和薛信二人打架一樣搶着桌上的菜。
“不是說吃什麽都是一個味道了嗎,怎麽現在又這幅饞樣?哦,難道他是說這是最後一頓了,吃什麽都一樣香不成?嗯,肯定是這樣的,看這家夥年紀這麽輕,怎麽就是一品堂的堂主了呢,而且他也真是死腦筋,幹嘛要和七公硬頂呢,隻要他撒腿就跑,七公不就拿他沒有辦法了嗎?不對,這家夥剛剛害的我丢掉了七公的承諾,我現在幹嘛要管他的死活?”
就在黃蓉胡思亂想,而洪七公和薛信搶光了一桌子的菜的時候,掌櫃的領着一個濃眉大眼,身披一件黑貂大衣的少年上來了。這個,當然就是郭靖了。郭靖本來就是迷迷糊糊的被人家拉上來的,本來心裏一直都在暗自戒備呢,可是一看到薛信,他的臉色明顯一松,然後趕緊上來要行禮。
“晚輩郭靖見過薛師叔。”薛信趕緊拉住了他,道:“算了算了,我們年紀差不多大,而且我也沒有教過你武功什麽的。以後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薛信好了。”郭靖卻是爲難道:“可是師傅們說……”薛信打斷道:“你師傅們是不是說要聽我的話?”郭靖心想師傅們是叫我要尊敬你和馬道長的,但是也差不多了,于是點點頭。薛信就道:“那好,我讓你以後就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不準在叫師叔了。”郭靖于是道:“那我以後叫你薛大哥吧。”薛信道:“算了,隻要不把我叫的那麽老就好了。”其實薛信在終南山時天天被人叫師叔,也沒見他不好意思過。隻是一想到這郭靖以後是那個爲國爲民的大俠時,他就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擺不起架子來。
然後薛信就把郭靖拉着坐了下來,四人剛好一桌。薛信又給兩邊介紹道:“來來,郭靖,我給你介紹一個江湖前輩,這個是丐幫幫主洪七公。想必你幾位師傅以前也給你說過他的事情的吧。”郭靖一聽這話,連忙又起身行禮,洪七公雖然也是個不喜俗禮的人,可是見郭靖憨厚老實也有些歡喜。但是他心裏卻是開始猜測起薛信這是在賣什麽藥了。
薛信又對洪七公道:“洪幫主,這位少年英俠乃是江南七怪的弟子,一直在大漠長大,這還是他第一前來中土,所以以後還要請洪幫主多加關照啊。”洪七公伸出手來在郭靖的左肩上按了一下,郭靖就發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壓下來,還沒等他想清楚身體就自反的反應了過來,一股暖流從丹田直沖上去,把那股力量阻了一阻,然後他的肩膀自然下沉,卸開了壓力,左手趁勢就伸了出去抓住了洪七公的手腕。直到手中忽然抓住了東西,郭靖才反應過來洪七公這是在試探自己的武功呢,于是趕緊放手。
洪七公皺了皺眉頭,道:“看這武功招式麽,果然是江南七怪的路數。隻是這内功怎麽看都覺得熟悉呢。”郭靖就道:“弟子的内功其實是全真教馬道長教的。”洪七公才釋然。但是很快他就又想到了什麽,問道:“你小子剛才說自己叫薛信?又是他的師叔輩,莫非你就是王道兄的關門弟子?”薛信點了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重陽先師弟子。可是我們今天要說的東西可是跟我的師承來曆無關吧。”洪七公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不錯,即使你是王重陽的徒弟又如何,你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說清楚了,我照樣取你性命。”
薛信就道:“好啊,這不是已經把辯護人找來了嗎。郭靖,你來把前段時間草原上的那場大戰給我們說說。”郭靖心想這些事師傅們關照了不能随便和人提起的。但是轉念一想,這裏的人薛信不是外人,洪老前輩德高望重,想必不會告訴别人的。于是就點了點頭,開始講起來了他怎麽發現完顔洪烈的陰謀,然後怎麽營救大汗,然後回來時發現中了完顔洪烈的奸計被端了老家,後來又在大汗的英明領導下反敗爲勝擊潰了王罕紮木合的。
雖然這些事情曲折非常,變數疊出,可是郭靖口才平平,所以說起來也是幹巴巴的,隻能說是把整件事情說清楚了而已。可是就是他這樣平實的叙述反而令洪七公和黃蓉二人深信不疑。等到他們二人稍稍回過一點神來,薛信就拍了拍手,樓梯口就有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走了上來,對洪七公施禮道:“在下蕭逸,見過洪幫主。”然後就站到了薛信的身後。洪七公看了他幾眼就道:“不對啊,我們幫中弟兄看到的蕭逸是個中年人啊。”蕭逸微微一笑,從懷裏拿出一個面具來戴上,立刻就變成了那個風liu潇灑的中年文士形象。
“你,你,我認得你了。”郭靖突然指着蕭逸結結巴巴的道:“你不就是那天晚上坐在完顔洪烈旁邊的那個人嗎?”薛信也是一笑,然後也從懷裏摸出個面具戴上,改變了嗓音道:“那你看我是誰?”郭靖吃驚更甚了,喜道:“你是陸先生,原來你沒死啊,太好了,華筝還爲你哭了好幾回呢。可是…可是你怎麽又變成了薛、薛大哥的呢?”薛信取下面具,笑道:“陸賈陸賈,路人甲而已,原本就是個化名。”郭靖這時才反應過來,道:“那這兩年裏你豈不是把我們都蒙在了鼓裏?”薛信道:“情非得已,還請郭兄弟見諒。”
“啊,沒想到你們這麽壞。竟然有這麽大的手筆!”卻是黃蓉終于在這時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大聲叫道。薛信點了點頭,對洪七公道:“洪幫主,這就是我的第一個解釋,就是關于我們一品堂的蕭逸爲什麽要跑到完顔洪烈身邊去做幕僚的原因。您如果不信,那也可以稍稍的等一段時間,全真教掌教馬道長回來之後您可以向他求證。”洪七公這時已經相信了薛信的話,可是也隻是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道:“我會去找馬道長求證的。現在我就暫時相信你說的這一點了。那麽你們一品堂内收留了大量異族和你們使用的悲酥清風你又作何解釋?”
薛信道:“我還是先來說悲酥清風的事吧,洪幫主作爲丐幫幫主,想必是知道百多年前西夏一品堂的事情的。自從那時的四大惡人離開了一品堂之後,西夏一品堂就已經解散了。現在的一品堂其實是後來重新組建的。”接下來就把現在的一品堂和原來的西夏一品堂的關系詳細的解釋了一遍。丐幫内部也有很多關于那個年代的記載,現在拿出來一一對照,他就知道薛信沒有說謊,現在的一品堂果然和以前的西夏一品堂沒什麽直接的關系。他心裏已經開始有點後悔昨晚到現在的沖動了,但是這是也抹不開面子向一個後輩道歉,于是又追問道:“那你們收留大量的異族的事你又怎麽說?”
薛信反問道:“洪幫主這樣問,難道也是同意貴幫那位彭長老的那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成?”洪七公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些異族都靠不住的。”薛信搖了搖頭,歎道:“唉,原來以爲洪幫主是丐幫之中值得在下敬佩的第二人呢。可是現在看來,洪幫主的人品武功那是沒什麽好說的,可是見識胸襟麽,那就未免有些太小了。”說着也不理會洪七公臉色的變換,接着道:“洪幫主不要動怒,聽在下細細道來。丐幫的曆代幫主之中,和我薛家有過交集的不少,但是看了家族的記載之後,這些丐幫的英雄之中能夠得到我的真心欽佩的,隻有一個。這位大英雄不僅武功天下第一,而且他在位之時,丐幫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大幫,就連少林都無法掩蓋了丐幫的光輝。不僅武功韬略,他的胸襟氣度也真是天下無雙了,可以說他的一生隻有天下人負他,他卻沒有虧欠任何人半點。”
郭靖黃蓉二人眼中都放出了仰慕追思的光彩來,想是在想象這位大英雄的光輝形象了,但是很突兀的,就聽到薛信話風一轉說:“但是,這個大英雄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契丹人”,巨大的落差把兩人從幻想之中打落了出來,然後一起用詢問的眼神看着洪七公。洪七公苦笑一聲,道:“不錯,蕭峰幫主在位時确實是丐幫最爲繁榮昌盛之時。”黃蓉追問道:“怎麽可能?丐幫怎麽可能讓一個契丹人來當幫主?”但是看薛信和洪七公二人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于是又問道:“那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
洪七公搖頭不語,薛信接過話頭來道:“也罷,反正今天也沒什麽事了,我就把那位蕭峰幫主的事情說給你們聽下吧,想必很多的東西就是丐幫裏面也不會記載的了。”于是接下來薛信就把蕭峰的一生遭遇講了一遍。從他幼時被人收養開始,一直講到了他在雁門關自刎結束。很多的東西果然是丐幫内部都沒有記載的,到了後來就連洪七公都聚精會神的聽薛信講述。至于郭靖黃蓉以及薛信身後的蕭逸,早就沉浸到整個故事中不能自拔了。講完了蕭峰雁門關自刎的事情之後,所有人都長籲一口氣。黃蓉這時已經是眼淚盈眶了,恨聲道:“難怪爹爹常說那些什麽夫子言啊聖人語啊什麽的都是放屁了。”
薛信這時問洪七公道:“洪幫主聽了這個故事有沒有什麽感想?蕭峰當年也是被你們丐幫以一句‘非我族類’給趕出丐幫的,可是後來他卻爲了保全這天下的宋人而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不知道這世上又有多少宋人能夠做到這一點?”洪七公道:“可是蕭峰那是因爲他從小就生活在大宋,而且受到了丐幫幫衆的熏陶影響才會心向漢人的。”
郭靖一拍掌道:“不錯,洪老前輩這句話說得好。這蕭峰大俠,他一心向着漢人,所以他就是個大大的好人啊。”這句話可以說是一鳴驚人了,看到四人都盯住了自己不放,郭靖卻是漲紅了臉道:“難道是我說錯了?”薛信搖了搖頭道:“沒有,你說的很對。隻是這個道理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的,沒想到你就聽了個故事,這麽短的時間就能想明白了。”郭靖疑惑道:“可是我覺得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啊。”薛信道:“是啊,可是很多時候越是簡單的道理越是接近事情的本質,也就越難想明白呢。”
洪七公把郭靖那句“心向漢人的,那就是好人”念叨了好幾遍,忽然站起身來,向薛信施了一禮道:“小兄弟,剛才是老叫花我太沖動啦。老叫花從來都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既然誤解了小兄弟,現在就向你道歉賠罪了。我們丐幫之中都是些魯莽無狀的莽漢,前段時間确實是給一品堂惹了很多的麻煩,以後丐幫必會有所表示。”
說完之後也不等薛信反應過來,就往窗外一跳,霎時就走的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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