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薛信先跟着七子去祭拜了重陽真人,在師傅墓前,薛信難免又哭了一場。回到重陽宮之後,薛信卻是被叫到了大殿,七子也都沒有散去。薛信知道隻是要讨論關于自己的問題了。
這些應酬打哈哈的事情還是丘處機在行,于是他就先開了口:“師弟,自從你小時候那次來重陽宮,到現在已經十六年啦,這些年,我師兄弟幾個可是常常想念着你啊。”薛信也隻好道:“其實小弟我也很想師兄們的,當年在重陽宮時小弟多蒙各位師兄師姐的照顧,這些年每次想起來我都恨不能立刻來重陽宮見見各位啊。但是沒奈何家父對小弟的管教比較嚴格,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離家出遠門呢。”
當然他的這些話也沒人跟他較真,還是丘處機接口道:“那是應該的,聽聞薛家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世家,對少主人的期望想必也是十分高的。師傅當年也曾多次贊歎薛家武學的精妙神奇,小師弟這時已經能夠離家遊曆了,肯定是得到了家學的真傳了。”
聽到這話,薛信心裏就有點明白了,原來這些師兄們是要試試自己的武功啊。當下還是謙虛道:“說來慚愧,小弟平時醉心于家傳的雜學,武功卻是不怎麽樣,丘師兄實在是謬贊了。”丘處機道:“小師弟實在是太謙虛了,當年你還小時,我們師兄弟就知道你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物。而且當年師傅也說你将來在武學上的成就當在我們這些不成器的師兄們之上。”不等薛信繼續謙虛,旁邊的馬钰也接口道:“不錯,薛神醫肯放小師弟你出來,想必你的武功已經很有些火候了,正好我們也都想開下眼界,小師弟就不要謙虛了。”
薛信無奈,隻好站起來道:“其實這些年來小弟也隻是一個人練習,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底怎麽樣了,正好今天師兄們有這個興趣,那就麻煩哪位師兄來指點下小弟了。”
丘處機卻是最熱衷于武功的,所以當下也不等别人開口,就站了起來,對薛信道:“愚兄平時在重陽宮中卻是最喜歡鑽研武學的,但是資質所限,成就也不高,所以指點不指點的就不敢當了。我師兄弟之間就切磋下拳腳吧,動用兵刃卻是不好。”薛信也道:“正好小弟平時偏愛拳腳功夫,在刀劍上下的功夫很少,卻是要多謝丘師兄體諒了。”
說這話,幾人卻都已起身來到了演武場。到了場地之後薛信一個人都沒有發現,想來這些師兄們是有了萬全的準備了。薛信這時要是還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可就真是枉費了他這麽好的頭腦了。“一定是這些師兄們也被我的外表給騙過去了,以爲我武功不行,所以今天連一個後輩弟子都沒有允許前來觀看,卻是爲了照顧我的面子了。也罷,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等下讓你們輸的好看點。”事實也和他猜測的差不多,誰叫薛信給全真七子的第一印象實在是不怎麽樣呢。
薛信練的這小無相功本來就擅于隐藏自己,再加上現在他的内力無論在質量還是在數量上都比這裏最高的馬钰還要高出一頭呢。全真七子他們見薛信瘦瘦弱弱的樣子,全然沒有修習上乘内功之士的外在特征。而當年師傅又在這個小師弟身上給予了最大的期望,所以他們才這麽緊張,非要試試薛信的身手不可。
薛信想明白了這些,也隻是眨眼的事,當下便走到了演武場正中,回過頭來擺開了架勢,然後對面前的丘處機道:“小弟我的拳腳功夫粗糙的緊,還要請師兄相讓一二,不至于讓我輸得太慘了。”丘處機微微一笑,道:“無妨,師弟可以全力進攻,讓師兄看看你的真正實力。”丘處機看薛信的拘謹表現就知道他肯定很少和人動手,所以難免有點緊張,于是也沒有給與薛信足夠的重視,于是才說出讓他全力進攻的話來。
薛信知道丘處機是不會先行動手的了,于是行了一禮,叫了聲:“師兄小心了。”接下來卻見薛信緩緩擡起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搭住,似是拈住了一朵鮮花一般,臉露微笑,左手緩緩伸起,向着丘處機彈了三彈,出指輕柔無比,左手每一次彈出,都像是要彈去右手鮮花上的露面珠,卻又生怕震落了花瓣。旁邊的衆人正看得莫名其妙,那邊馬钰卻臉色大變,高聲叫道:“師弟小心!”丘處機的反應卻是更快,隻是他卻是憑着多年的戰鬥經驗預先感覺到了危險,連忙往旁邊一讓,然後隻覺得有三股勁風從剛才自己身處之地掠過,如果不是閃得快,那麽現在自己恐怕已經受傷落敗了。
這拈花指薛信也是最近才體會到一點真髓,能夠做到收發自如,他現在使出來也是因爲這是第一次和師兄們切磋武藝,卻是不想給他們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而這拈花指看起來沒有絲毫的争強鬥狠的兇氣,最适合不過了。但是沒有想到拈花指竟然能起到這麽大的作用,差點就讓丘處機給栽了個大跟頭。可是他卻不知道少林寺已經封寺很長時間了,現在的江湖上很少有人見過正宗的少林武學了,而這拈花指又是少林寺的絕技之一,即使是在寺裏能使用的也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僧了。丘處機一方面是他對這拈花指也隻是聞其名而沒見有人使過,另一方面也是對薛信存了輕視之心,所以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丘處機背上的冷汗都吓出來了,他見薛信的指力無形無相,剛才那三道指力雖然速度極快,但是一到自己剛才站立之地又立刻轉爲柔和,隻看這一手控制内力的功夫就十分難得了。當下也不敢再托大站得老遠的挨打了,而是迅速施展輕功逼近薛信。同時丘處機心裏還在慶幸這小師弟實戰經驗不多,否則趁着剛才自己發愣時再發一次拈花指,恐怕自己還真能把自己放倒。
其實他卻還是低估了薛信了,薛信的反應可是非常快的,剛才看見拈花指打了丘處機一個措手不及他的确是愣了下,但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而這時丘處機還沒轉過身來呢。不過他剛才就已經打定了注意要給丘處機留點面子,就把乘勝追擊的想法又給壓了下去。現在丘處機想要近身肉搏,剛好薛信也覺得這樣才好放水,于是也不用淩波微步拉開距離,反而迎了上去,手上卻是施展開另一門少林絕技《般若掌》與丘處機纏鬥起來。
場外的人看兩人一時僵持住了,短時間裏是分不出勝負了,于是幾人都看向了馬钰。他們的内功修爲不夠,卻是沒有看出剛才的兇險情況。馬钰看現在兩人正在拆招,知道還沒到危急時刻,于是對衆人解釋道:“剛才小師弟右手拈花,左手輕彈,施展的卻是少林的不傳之秘拈花指。據禅宗曆來傳說,釋迦牟尼在靈山會上說法,手拈金色波羅花遍示諸衆,衆人默然不語,隻迦葉尊者破顔微笑。釋迦牟尼知迦葉已領悟心法,便道:‘吾有正法眼藏,涅般法門,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别傳。付囑摩诃迦葉。’這就是拈花指的由來。這拈花指在少林七十二絕技的各種指法裏也算是頂尖的了。而少林高手卻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在武林中行走了,當世别說見過這門指法,就是聽聞其名的人也是十分稀少。我也是在指力快要射到丘師弟身上時才聽出了一點風聲的。”衆人聽了馬钰的解說,這才知道剛才他們看得一派祥和的場中卻是暗藏了十分的兇險。都是暗暗心驚。
這時薛信與丘處機拳來腳往已經鬥了十幾個回合,開始時兩人都怕傷了對方所以沒出多大的内力,可是十幾個回合一過,兩人俱都覺得對方比自己想象的要強得多,于是也就漸漸放開了手腳。
丘處機現在使得是一門大開碑手,堂堂正正,大開大合。此時内力漸發,卷起一陣陣的強風,吹的薛信的衣襟獵獵作響。薛信使得這般若掌的招式卻是精微奧妙,他有意磨砺自己的招式,因此許多的殺招都沒有動用,内力也是凝而不發,隻是見招拆招。現在見丘處機出掌越來越慢,招式古拙但是掌風卻是越來越淩厲,現在已經吹得自己的臉龐都隐隐作痛了。于是自己也加大了内力的輸出,可是和丘處機的情況相反,他的内力出的越多,帶出的掌風卻是越小,漸漸微弱以至現在幾乎沒有風聲發出了,但是相應的,微弱的掌風中隐含着必必蔔蔔的輕微響聲,而這細微的響聲卻在丘處機的掌風呼呼裏也能讓人聽的清清楚楚的。
旁邊的馬钰這時又是一陣驚訝:“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現在小師弟施展的,卻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般若掌了,據說在少林掌法裏也逼近絕頂了。看來這薛家被師父推崇備至,卻也是有真才實學的。”這時旁邊一直都沒有說話的玉陽子王處一卻是說了句石破天驚的話:“你們隻注意到小師弟施展的精妙招式,但是卻都沒有注意到小師弟的内功修爲似乎還在邱師兄之上呢。”聽得這話,幾人才想起來今天之所以會跑來試探小師弟的武功,不正是他開始時好像不會武功的樣子引起了衆人的懷疑嗎?而現在,小師弟施展出來的内力甚至都已經不在丘處機之下了。衆人心中不禁都湧起了一個可怕地想法:小師弟的内功修爲難道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了?這不,剛才還在懷疑薛信是否會武功呢,現在又開始高估他了。可是這也不能怪全真七子眼光差,誰叫薛信開始時因爲小無相功的關系沒有顯露出絲毫會武功的迹象呢,而現在,他們卻是被薛信一套套使出來的少林絕技給吓到了。
這邊幾人稍一分神,隻聽得場上一聲大喝傳來打斷了衆人的思緒。那邊的戰局卻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原來丘處機久攻不下,心中卻是有點焦急了,想象自己下場時一副滿不在乎的指點後輩的樣子,可是剛開始就差點被人打下去。雖然馬钰提醒時自己已經反應過來了,但是丘處機心裏仍然覺得是占了薛信的便宜,而現在自己和薛信纏鬥了差不多有五十個回合了,竟然連對方的一片衣角都還沒有摸到,而且竟然隐隐感到小師弟手上還有一股絕大的力量凝而不發呢。再這樣纏鬥下去可是真的有落敗的可能了,到時可是不好見人了。想到這裏,丘處機越發的焦躁,情不自禁就發了全力,隻聽得他大喝一聲,手掌卻是緩緩地向着薛信的面門推了過去,但是每向前推進一分,手掌就脹大一分,快到薛信面前時更是快要脹大近倍了。
薛信一見丘處機的手就知道隻是他聚集了全身功力的一擊了,卻是不好接呀。要是硬接吧,恐怕把他的内力打散了會受内傷,但是如果使柔勁化解的話又怕傷了丘處機的手。這一瞬間,薛信也顧不得隐藏自己的實力了。隻見他迅速撤回了自己的掌力,然後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反向前踏出了一大步。
這一步踏出,隻聽得裂帛之聲和骨頭錯動的噼啪之聲大作,卻是薛信在這一步之間突然由一個文弱書生變成了個膀大腰圓的大漢,而丘處機原本将要打在薛信臉上的一掌結結實實的印在了薛信的胸口。旁邊觀戰的人已經都驚得呆住了,但是他們耳邊傳來的卻不是骨骼斷裂的聲音,反而砰的一聲,更像是金鐵交鳴的脆響。然後就見薛信一步步的退了出去,每落下一步,都發出“啪”的一聲炸響,然後就見他落腳之處的鋪地青磚被踩得粉碎。直到退出去了十幾步,薛信才止住了後退的腳步,身型也恢複了瘦瘦小小的樣子。如果不是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紅潮和身上已經不成樣子的衣服的話,衆人恐怕就要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師兄弟幾個集體出現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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