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經散去最後的餘晖,一具又一具的屍體鋪了厚厚一層,赤紅的鮮血不斷流淌,彙合成了湖泊。
但這一切,鳳凰院碎牙都不在意,現在他的眼裏……隻有一人。
“爲什麽……要爲無關的人做到這種地步?”
“因爲我是魔法師,保護大家,拯救大家的魔法師喲,碎牙……”
輕輕撫摸着鳳凰院碎牙首次的淚痕,懷中的少女,雖然臉色無比蒼白,但她的笑容,卻一如既往的耀眼。
但憧憬魔法的少女卻不知道,自己誤解了一件事情。
實際上,魔法師根本不是那麽偉大的存在。
爲了追尋奧法的睿智而不擇手段,即便要犧牲自己曾經珍視的事物也在所不惜,這才是大部分魔法師的本質。
是的,毫無疑問,少女誤解了。
但是,碎牙認爲,如果說少女最後的夢想,都僅僅隻是誤解的話——
那麽,鳳凰院碎牙将用這一生,讓這份誤解變成沒有任何人敢有所非議的“真理”。
“啊啊,沒錯……”
不知不覺眼淚流盡,品嘗着嘴唇上最初也是最後的冰冷的觸感,碎牙向自己最初之愛起誓。
“——我會讓魔法師,變成‘守護者’的代名詞。”
在鳳凰院碎牙立下這個誓言的瞬間,天空響起了滾滾雷鳴,似乎是在爲了他坎坷道路的開端而哀鳴警告。
………………
“……”
帶着外人難以理解的專注,鳳凰院碎牙輕撫着眼前的墓碑,眼神之中沒有過往的淡漠,有的隻有深深的悲傷和溫情。
如果其他熟識之人在此恐怕會很難想象吧,那個鳳凰院碎牙居然還會有這麽柔和軟弱的時候。
自司離開後,鳳凰院碎牙在格洛莉雅的墓前已經伫立了三個晝夜,就像是變成了一尊雕像,仍由清晨的露水打濕了衣襟。
“.......?”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令他意外的東西,鳳凰院碎牙三天以來第一次轉過了視線。
不知道爲什麽,鳳凰院碎牙那超出常理的靈覺突然不斷的提醒自己,在不知名的遠方,有着鳳凰院碎牙不容錯過的“存在”。
這一種感覺,鳳凰院碎牙有過兩次。第一次,讓他遇到了格洛莉雅,第二次,讓他遇到了司·賽因·聖米露。其中,不管是格洛莉雅亦或者是司,都是讓自己的人生産生極大變化的重要親友。
而現在這種感覺的再一次出現,難道是意味着遠方有着這麽一個能對自己産生巨大影響不可錯過的人存在嗎?
“滴答”“滴答”“滴答”
思索之際,細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當碎牙将視線投向聲源後卻訝然發現,不知何時,整個湖面都散布着神秘的粉色霧氣,就算是以碎牙的能力也無法看透,更無法驅散。
“滴——答”“滴——答”
聲,愈來愈近,霧,越來越大,一個被全身甲包裹的高大男性就像是把湖面當成平地一般慢慢前行,激起一層層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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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問,驚訝,怒火,不解,悲傷,鳳凰院碎牙原本經過五年時光稍稍平息的感情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再一次翻湧沸騰。
“你是誰?”深吸口氣,情感的過分壓抑,讓鳳凰院碎牙的語氣之中都帶着萬載寒霜般的冰冷。
“吾乃兇,吾乃戒,吾乃瘴,吾乃湖之騎士,迷茫者的引路人。”
“……”
碎牙真不認識對方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盡管裝模作樣的擺出一副“我不認識你,我是湖之騎士”的樣子,然而對于碎牙來說,眼前這個幾乎囊括了他内心最複雜的一切正面與負面感情的人,即使如何僞裝,也不可能認錯。
隻是事到如今,連堂堂正正的對他叫出那個稱呼,都很難做到吧。
“……你來這裏幹什麽?”
嘴唇蠕動片刻,最後說出來的,卻是一句一點都不從容,完全和“鳳凰院碎牙”性格不符,僵硬到極點的話。
碎牙的反應,似乎并不出乎來者的意料。
隻是自讨了個沒趣的他,也并不打算将尴尬維持下去。
舉起手指,他指向了東方——
“往那個方向去,就能遇到你的家人”
“……爲什麽告訴我這些?”沉默了一會,碎牙擡起頭來與這個自稱湖之騎士的“陌生”人對視,雙眸之中一片肅然。
雖然不知道幼時就被父母扔下,除了作爲唯一摯友的司和最初之愛的格洛莉雅外便無親無故的自己還有着什麽家人存在。但出于對“他”的信任,碎牙并不會質疑他的結論,唯一令他奇怪的隻是“他”特别趕過來通知的這個事實而已。
“因爲這是命運石之門的選擇。”
語畢,不等碎牙反應,這個自稱爲湖之騎士的異人便消失在了粉霧之中不再給鳳凰院碎牙提問的機會。
“命運石之門的選擇嗎……”深深的看了一眼對方遠去的背影,碎牙呆立了良久。
“那我就在信你一次吧……吾師喲……”
………………
歐洲,一個不知名的工坊之中,名爲帕秋莉·諾蕾姬的紫發魔女正謄寫着以前收獲的魔法筆記。
她是天才,不是戰鬥而是魔法的天才,這是所有知道帕秋莉存在的魔法師與魔法使的共識。
年僅十八便獨立研究出一套新式魔法,并且成功構建了相應魔法理論,就算隻是一個雛形,這種成就也足以令頂尖的魔法使爲之動容。
書寫一段時間後,帕秋莉揉了揉略帶倦意的眼睛,靠在窗邊注視着窗外的風景。
“屠魔令呐……”
自從前段時間教廷不知道受什麽刺激發布屠魔令後,所有魔法師乃至魔法使的生活都艱難了起來。
畢竟魔法使是不可能敵過教廷的,哪怕所有魔法使聯手也是一樣,這一點,作爲對魔法界有深厚了解的帕秋莉很清楚。
魔法使一般都并不擅長戰鬥,雖然有着出衆的魔力,雖然有着多樣的魔法,但魔法師乃至魔法使相比戰鬥更多的是傾向于研究和追求知識,所以就算有着威力巨大的魔法,缺乏戰鬥經驗的他們也不可能将魔法完美的應用在實戰。
以緻于當教廷真正下定決心清洗後,所有魔法使用者都傷亡慘重,連像樣的反擊都做不到。就算一時成功逃脫,也會被聖殿騎士團乃至異端審判庭全力追殺,簡直就像是和魔法師們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唉……”想起這段時間的煩心事,帕秋莉白皙的面容浮上了一層陰霾。
這種逃難的日子到底會持續到什麽時候呢?明明自己隻是想安心研究魔法,并不想和誰爲敵啊……
“咚咚咚。”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令帕秋莉頓時警覺了起來,雖然剛剛有些走神,但能在自己的感知下将氣息完全掩蓋的存在絕不可能是普通人。
“是誰?”詢問的同時,周圍的魔法元素高速彙聚着,讓屋内的溫度都一升再升。
“BOOM!”似乎是察覺到了屋内的動靜,門外的男性歎了口氣,碰到門上的手微微一震,木質大門瞬間便支離破碎,留下了四處橫飛的木屑。
“AgniShine!”沒有絲毫猶豫,在對方而入的瞬間,帕秋莉的魔法也宣告完成,赤紅的光輝從指尖傾瀉而出化爲燃燒的紅蓮,以帕秋莉爲中心形成鋪天蓋地的烈焰風暴。
“什!?”然而下一瞬間,眼前發生的事實卻讓帕秋莉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雖說并不指望這一擊就能擊敗敢孤身追捕自己的強者,但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得意魔法居然會被如此簡單明了的破解。
當能夠輕易燒毀城牆的炎光籠罩住對方的時候,充斥工坊的烈火便猛然收縮,兩秒不到就變成了漫天紛飛的餘焰,再無殺傷力可言。
“你不是我的對手。”
平靜,淡然,但從對面男性嘴中說出的卻是讓人難堪的現實。
“你……是誰?”
帕秋莉的魔法不是無人可敵,不過像這個手持長槍的男人一樣連特别動作就沒有就能讓她的魔法輕易消失,從學習魔法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
“聖殿騎士團副團長,悠·露姆·阿魯比昂(Long·Ruhm·Albion)。”沒有絲毫隐瞞的意思,悠坦然的說出了真名。
“原來我已經能讓教廷高層出手了嗎?”
聽見悠的自我介紹,帕秋莉不由露出了苦笑,聖殿騎士團四名副團長中,如果是傑諾薇娅或者蕾蒂希雅的話,自己多多少少還有逃生的把握。
但司·賽因·聖米露以及悠·露姆·阿魯比昂這兩個在魔法界中兇名赫赫的“怪物”不管是遇上誰,自己都絕無幸理。
“如果願意放棄魔法,我可以自作主張把你放走,并且在名單裏削去你的名字。”出乎帕秋莉意料,悠非但沒有直接動手。反而還提出了一個不用動手,更不用喪命的建議。
“還真是讓人驚訝的優待呢。”
“你……沒有惡迹。”
悠不喜歡殺人,更不喜歡讓沒有多少惡迹的人死在自己手上,所以雖然那些引發屠魔令的魔法使們犯下了無法饒恕的大罪,但悠還是給了和那些魔法使無關的帕秋莉一條生路。
“……”沒有說話,但再一次提起的魔力已經無聲的說出了帕秋莉的決定,或許在外人看很愚蠢吧,不過對她而言與其放棄魔法安心當個凡人,反而不如進行最後一搏。
“真的有些羨慕司那家夥的對手運啊……”
看見帕秋莉意料之中的選擇,悠的表情也發生了明顯的改變,就算沒有看到他也能從他的氣息感覺到,那是從“正常男性”切換到“戰士”的狀态。
“接下來,就不是剛剛的小打小鬧了”明明隻是單純的行走,但在帕秋莉眼裏就像是一座巨山,一步一步的慢慢壓來,随時都可能将自己壓得粉碎。
斷頭,絞頸,碎顱,撕心,畢生從未見過的驚人殺意,僅僅是單純的氣勢就讓帕秋莉産生被殺死的種種幻覺。
不敢呼吸,仿佛一旦呼吸就會被擊穿心髒。
不敢移動,仿佛一旦移動就會被拳頭貫穿。
不敢轉頭,仿佛一旦轉頭就會被斬下頭顱。
過分巨大的壓力,讓帕秋莉就像是中了定身術法一般連手指都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逐漸接近的“死亡”。
“怪物……”
直到現在,帕秋莉才真正明白,爲什麽悠·露姆·阿魯比昂會讓那些心高氣傲的魔法使們畏若蛇蠍,對于悠,帕秋莉覺得,隻有這兩個字才能形容。
“沒想到……我居然會死在這裏……”
看着逼近自己的槍尖,帕秋莉突然間覺得時間仿佛變得慢了起來一樣,所有的聲音都開始遠去,自己的心跳聲傳入了耳中。
從小到大的事情,第一次使用魔法、第一次被父母誇獎……就像是影片似的快速地在她的眼前晃過,就仿佛是将所有的記憶重新回憶了一遍似的。
聽說人在死前會重新看到自己的所有記憶,原來是真的啊……
帕秋莉心裏苦笑了起來,但是……真不甘心啊,明……明明還有那麽多事想做……
長槍一推,帶着尖銳的破風聲化作銀色的流光,刺向了帕秋莉心口。
“結束……!?”
就當悠認爲即将結束的瞬間,屋内四散的餘焰似乎受到了什麽号召席卷而回,凝結拉扯,形成一枚燃燒的火盾擋在了帕秋莉的面前。
“是誰?”注意到炎盾的悠皺了皺眉,往後一躍與帕秋莉拉開距離,做出了警戒的動作。
“……鳳凰院碎牙。”
金色的短發在氣流吹拂下輕輕飄蕩,雙眼中的凜然,讓人明确的感覺到絕非惡徒,端正顯眼的外貌,卻不知爲何帶着一絲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孤清。
望着那名在紛飛的火花下,面對悠·露姆·阿魯比昂依然傲然屹立的男人,帕秋莉一時看的有些入迷。
這一天,是被“天”所引導,命中注定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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