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材隻剩下這些了嗎。”翔鶴皺着眉看着遠處幾個木架子混鐵架勉強立在地面上的風車“坦白說吧,你們覺得這東西能撐多久。”“2天,不能再多了。”負責架設管線的工程師扶了扶頭頂的安全帽“哪怕隻是弄成這個樣子,也把最後的那一點建材徹底耗盡了。”
“...”翔鶴還能說什麽呢,僅僅隻是爲了架設管線建造風車,就讓這個原本就隻有10人的工程小隊減員過半。風車旁邊的幾個小石柱上面的粉塵尚沒有被吹落。
“引水線準備如何了。”翔鶴甚至連問句都懶得用了,可見她的心情到底有多糟糕。心情糟糕,并不隻是因爲極差的建造效果,還因爲挖掘基地路邊随處可見的新鮮石柱。有的甚至還能隐隐從灰塵下透出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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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瑞鶴把那頁主色調爲灰紅的相片集翻了過去“明明科技很發達的不是嗎,爲什麽施工完全沒有任何保護呢?”
“知道嗎,一般來說,抵達一個新天地的人被稱爲探索者,冒險家,會被人們稱頌。”翔鶴站了起來“但第一批開發新天地的人,則會被稱爲偷渡者,亡命徒,爲主流社會所唾棄。”
“舉個例子吧,第一批發現美國的人們,成爲了英雄一般的人物——而第一批去開發那片新土地的人...”翔鶴歎了口氣“知道嗎,發現,要比開拓更有意義,但開拓,卻比發現更能創造效益。”
“但人類很喜歡利益不是嗎。”瑞鶴提出了疑問“那樣的話人類不是應該喜歡開拓者才對。”
“理論上是這樣的沒錯啦。”翔鶴擺了擺手“不過啊,人們雖然依賴效益,追求效益,卻稱頌意義。”
“也就是物質信仰和精神信仰的差别嗎。”瑞鶴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阿拉,不錯的形容方式呢~”翔鶴笑着摸了摸瑞鶴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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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再繼續下去的話,恐怕你的工程隊就要宣布解散了吧。”翔鶴拖着下巴說道。“啊,就算想要繼續也做不到了啊。”工程隊總隊長靠在了祥鶴辦公室的椅子上。“把你的腿骨固定好再來聊天吧。”翔鶴搖了搖頭,放下了手中的筆。
最初整整5個10人的精英工程小隊,在進行了長達4個半月的開掘工程之後,僅有7個人還能正常工作。剩下的,不是已經長眠,就是在準備長眠了——畢竟已經連藥物和一些基礎醫療消耗品都已經消耗殆盡了。
“準備注水吧。”翔鶴緩緩走到了出水口。翔鶴現在已經什麽都做不了了。如果是工作艦的話,翔鶴也許還能輔助施工,但目前,她什麽都做不到。
“注水開始!”拄着拐杖的工程隊長硬撐着來到了現場。随着口令的下達,巨大的機組開始緩緩運轉起來。“隻要機組能撐2天,不,一天就夠了。”翔鶴喃喃道“1天就足以讓這裏的水壓恢複常規水平了。”
工程組還能維持戶外移動的11人全都緊盯着機組的出水口。事實上,從開工到現在,這個所謂的出水口根本沒被打濕過。
“那是!”一個雙腿截肢而坐在輪椅上的工人首先發現了出水口微乎其微的一點顔色變化。被漆成綠色的出水口的顔色緩慢地變深,直到第一滴水從這個出水口滴落。
滴落的第一滴水就如同一個信号一般,更多的水從出水口潺潺湧出。“水...水啊...”工程隊長用顫抖的雙手接下了一捧清水“是水啊哈哈...”
“撲通”這個還在血氣方剛年紀的工程隊長就這樣跪在了地上,臉上眼淚縱橫。事實上,不止是他這個總隊長。十幾個大老爺們就這樣哭了出來。
水位緩慢地上漲,慢慢淹沒了爲了方便挖掘而半建在地下的開掘基地,開始緩緩沿着早已開鑿好的水道流向遠方的村莊。那些被淹沒在水下的石柱,是否還會被人們所記起呢...至少,翔鶴不會忘記的,那些曾經抛棄了自己的一切的小家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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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這麽久,翔鶴姐還是沒見到燈裏不是嗎。”瑞鶴突然反應過來了,明明是問關于燈裏穿越時空的事來着,卻變成了翔鶴的虐心故事時間。
“阿拉...”翔鶴把自己手中的相冊遞給了瑞鶴“我可還沒有講完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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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鶴把那些哭得正歡的小家夥放在了一邊,自己跟着緩緩前進的水流離開了開掘基地的遺址。‘唔,那個是...’翔鶴記得村莊裏應該沒有那個樣子的人的。
‘粉紅的鬓子...恐怕整個水星也隻有燈裏會有這種發型吧。’翔鶴搖了搖頭,暫時抛開了之前的抑郁。
“水來了!”以翔鶴的聽力,小男孩報告的聲音是相當清晰的。
清澈的水流輕輕撫過幹裂的石闆,緩緩地流動着。西斜的夕陽,将水面染成漂亮的橘黃,閃閃發亮。
“唉?祥鶴前...”燈裏及時反應過來捂住了自己的嘴。既然已經知道這是過去,那麽還是不要去影響未來爲好。
“阿拉拉,這不是燈裏嗎。”翔鶴這邊反倒沒什麽顧忌——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該說‘好久不見’呢,還是‘初次見面’呢。”翔鶴随着水流到的地方走到了燈裏旁邊,說出了讓他人不解的話語。
别人并不清楚翔鶴這句話的含義,但燈裏可不這麽想了。不過具體要怎麽去問這個問題,燈裏心裏也是沒底的。【涉及到穿越時空這方面的問題...的确很難解釋和确認就是了。不過,既然連更不科學的系統穿都出來了,還要在意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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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張相片嗎?”瑞鶴抽出了相冊中的最後一張照片。“是呢,等了這麽久,就讓大家一起好好地玩玩水吧。”翔鶴微微笑了笑“最後拍了這張照片留念呢,也算是爲燈裏的确曾經存在于那裏留下個證據吧。”翔鶴微笑着看着照片中玩水的燈裏,似乎又想起了些什麽。
至于那些早已長眠于水下的小家夥們,隻要還有人記得,便已然足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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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還是簡單介紹一下具體的開發方式。一般來說,開掘工作是小組形式作業。由于不定點通訊設備的缺乏,各個小隊根本無法相互聯系。這就導緻工程小隊完全是找到一個村莊就進行開掘,或者開掘成功,或者全軍覆沒。開掘成功後,小隊也可能選擇留在那裏維護設備,或者離開再度尋找新的村莊。
在這個過程中,相當數量的工程小隊甚至在找到一個城鎮之前就被活活渴死在荒野之上了。即使找到了小鎮,如果不能及時挖出水源,也有相當的幾率全軍覆沒。
一些極其難以開采水源的地方,有時甚至會埋葬數支工程隊。前文所講述的那個小鎮就是其中之一。小鎮本身的開掘工作已經持續了5年有餘,翔鶴所在的工程小隊之所以能夠在半年不到的時間裏完成整項工程,也是受益于之前的工程殘餘。
該說,幸運嗎。亦或是,很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