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教室裏的氣氛變得愈發的沉寂的時候,稻葉從剛開始的慌亂中鎮定下來,毫不退讓的和翔太對視着,眼中甚至流露出一絲憎恨的意味。
“既然翔太你這麽想知道,那我就和你直說了!”
像是自暴自棄了一樣,稻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魄力十足地俯視着坐在椅子上的翔太:“我,對于你們,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去信任你們。”
這樣的發言毫無疑問讓翔太感到措手不及,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回應。
“在發生了調換之後,互相調換的不隻是身體,同時人的身份、交際圈、親人等等一切的東西,都會被人占據。也就是說,你本身的存在被别人所竊取了。”
沒有等翔太做出反應,稻葉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翔太的身前。在翔太感受到了來自稻葉的更大的壓迫感的同時,稻葉那标志性低沉地嗓音也在翔太耳邊響起。
“然而,‘人格調換’是有時限的。這就意味着在調換的期間,無論是犯罪或做任何事,責任會全部歸屬到『身體原本的主人身上。可以将責任全都推卸給别人來爲所欲爲,可以說要是有想殺掉的家夥,就去殺;要是有想偷的東西,就去偷;有想強暴的家夥,就去強暴。”
“這樣的事我也想過,但是不可能發生的啊,惠學姐和詩羽學姐以及出海那邊也……”
“是啊,我明白文研部的人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我也明白被翔太你相信着的她們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但是啊!但是,我無法相信這些啊!”
稻葉的語氣從原本的冷漠變得歇斯底裏起來,翔太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樣的稻葉。
“明明知道你們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卻總是忍不住懷疑在被調換時,自己的身體有沒有被動過手腳,一想到這些我就害怕到睡不着覺的地步。”
“……”
“最重要的是……”稻葉猛地坐回了沙發上,就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整個人軟弱無力地靠在沙發的靠背上,“最重要的是,我打從心底厭惡着會懷疑你們的自己。雖然明白你們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是明白是明白,我總是忍不住去想象要是你們做了這些恐怖的事情,我該怎麽辦……于是在和某人調換之後,我總會去确認是否發生了什麽事情,但越是這樣,我就越厭惡着自己……”
現在的稻葉正無力地進行着内心的獨白,雖然這樣額外柔弱的稻葉讓翔太感到一絲心疼,但是,翔太在内心裏說服着自己,這樣直接撕開傷口,是不得不經曆的過程。
“我一直認爲,人類都是這樣子的,即便口頭上說着相信的話語,内心裏總是會産生一絲懷疑。但是,在調換後我才發現,包括文研部以外的那三名女生,你們都是真的相信着我。但是,我卻……”
明明被信任着,也想要信任别人,卻悲哀地發現自己無法信任别人,于是開始痛恨和厭惡着無法信任别人的自己,這就是稻葉目前的寫照。‘人格調換’現象,更是直接讓稻葉的這個問題浮現出來。
“你是在厭惡着自己嗎?但是啊,如果連夥伴這樣一個缺點都無法容忍的話,那根本就不算是夥伴了。我相信不隻是我,文研部的人都不會讨厭你的。”
“就算是不會讨厭我,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相處了吧?至少對于我來說,我無法厚着臉皮對着相信着自己的人說‘我根本無法相信你們’然後還和以前一樣嘻嘻哈哈。”
“……”
雖然翔太覺得,太一他們絕對不會在意這樣的事情,但是現在問題的關鍵在于稻葉自己無法接受自己,并且堅定地認爲自己這樣的行爲是無法被原諒,無法被接受的。
看着沉默不語的翔太,稻葉彎起了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爲什麽不說話了?是在想該怎樣才能【拯救】我嗎?”
拯救這兩個字的重音,更是平添了一股諷刺的意味,既是在諷刺着翔太,也是在諷刺着自認爲無可救藥的自己。
“我并沒有像是唯和伊織那樣的心靈創傷……該死的,說漏了嘴了……”稻葉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讓一片混亂的腦袋清醒一點,“我就先繼續說下了,既然沒有心靈創傷,也沒有因爲什麽契機而導緻我變成這樣子。非要說的話那就是,我這個人本來就是這樣子,如果想要改正,就隻能讓自己不再是自己了,但是這樣的話,就已經比任何事情都要可悲了不是嗎?”
雖然很在意稻葉所說的伊織的心靈創傷,不過翔太明白現在得集中精力在稻葉的身上。
沒有心靈創傷的人,更本就談不上拯救,因爲其生來就是這樣,這大概就是稻葉所想要表達的意思吧。對于稻葉的話,翔太并不想和稻葉讨論這些到底是正确的還是錯誤的,因爲對于稻葉來說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
看着眼前虛弱的稻葉,翔太隻是用着随意的語氣說道:“但是,你既不需要改變自己,也沒有到要拯救的地步不是嗎?而且我早就想吐槽拯救這個詞了,這個詞估計隻适合太一。”
“啊?”
“因爲這根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哪裏嚴重到拯救和改變自己這樣的高度上面?太過小題大做了吧~。”
憤怒吧……
翔太輕佻的語氣,非常容易地就激起了稻葉的怒火,但是稻葉仍然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壓抑着心中的怒火說道:“你的意思是,我擔憂的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會因此而焦慮到昏迷和嘔吐的人,隻不過是白癡嗎?”
裝作沒有看出稻葉那憤怒的目光,翔太笑着點了點頭:“啊咧,看樣子其實你自己也知道啊~不愧是稻葉,其實也不算是很白癡……”
“翔太!”
坐在沙發上的稻葉猛地向翔太撲了過去,雙手伸向了翔太的領口想要将翔太拽起來。可惜,早有準備的翔太當即站了起來,緊緊地抓住了稻葉的雙手。
論及力氣,稻葉是肯定比不上翔太的,從稻葉雖然不斷地掙紮,但仍然被翔太拽開的雙手就看的出來。
因爲雙手被拽向了兩邊,十分接近的兩人的身軀之前再也沒有任何障礙,十分暧昧地貼在了一起,僅保留着一小條縫隙。但是憤怒的稻葉根本沒有在意這些,妖豔修長的睫毛圍住的細長的眼睛似乎像是有團火焰在其中燃燒着一般,狠狠地瞪着斜上方,與翔太的目光交織在一起。雖然嘴唇依然蒼白,臉頰卻因爲怒火而變得通紅,配上與生俱來的美貌,甚至讓人有種‘病美人’的感覺。
沒有因爲稻葉的美貌而産生遲疑,翔太堅定地說出了自己早已經想好的說辭:“雖然大家會因爲稻葉無法相信自己會變得有些難過,但是我相信大家都可以接受‘無法相信大家’的你,而且相處方式也不會發生改變。”
稻葉和桐山一樣,都是在擔心着自己的問題會影響和文研部的人們那親密的關系和日常。但是,與桐山不同的是,稻葉是想法太過偏激了,過分高估了自己‘無法相信别人’這件事的嚴重性。
“哪有你說的這麽好啊!我自己都無法接受啊!”
稻葉完全無法認同翔太的說法,但是臉上的怒火卻消失了,反而露出了像是陷入了絕望一般的表情。
“但是啊,我接受了。”
稻葉臉上的表情陷入了呆滞,就連一直掙紮着的雙手也突然變得軟弱無力起來。
“我接受了稻葉你啊,就算是你當着我的面一直在說無法相信我,一直在說自己多麽的無可救藥。”
“你…你在說……什麽啊……”
“我相信,太一,伊織,桐山,青木,他們都和我一樣都能夠輕松的接受這樣的你,你隻需要試着将事情說給他們就會發現你真的就如同你所說的那樣,就像是個白癡一樣在杞人憂天。”
“這些都隻是你的看法啊,要是大家都不能接受從而疏遠我的話,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又要回到從前那樣,一直都是一個人嗎?才不要……
從小到大,将所有人看作是‘敵人’的稻葉理所當然的完全沒有任何朋友,從來都隻是一個人安靜地看着書稻葉,現在早已經迷戀上了友情的味道,要冒着會被文研部的人們所疏遠的風險和大家坦白,稻葉根本無法做到。
不由自主地想象着最壞的結果,稻葉臉上的憤怒也好,絕望也好全都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隻有那讓人心碎的,翔太從未見到過的軟弱。
“即使是你所想的那樣,那也還有我啊……”翔太不禁脫口而出這麽一番話,雖然話說到一半自己就已經在後悔了。
噗……鬧哪樣啊,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是被稻葉的反差萌給萌到了嗎……
趁着翔太在内心吐槽着自己而忘記發力的時候,稻葉一邊一臉震驚地盯着翔太的臉龐,一邊将手從翔太手中掙脫開來,退開到了沙發邊上,然後幹脆重新坐在了沙發上。
“你這家夥,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吧,讓我和大夥鬧翻後然後将你當作慰藉,借機攻略我,然後在沒有我的阻擾下将伊織攻略了,再加上已經被你攻略一半了的桐山,你這家夥是想腳踏三條船嗎?不對,我又忘記了那兩個學姐,說不定出海最後也……”
我的天……我不就是沒經過大腦說了這麽一句話嗎……
在稻葉那像是看着禽獸一樣的視線下,翔太的内心此時是崩潰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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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今天第二更,本來想寫完的,但是眼睛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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