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徹不斷行走的日子中,巫女也逐步深入這個世界。
與張徹相同的是,她進了圖書館,與張徹不同的是,她并不會相關查閱典籍的方法,隻能用最笨的辦法,随意翻看,從信息的隙漏中汲取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
但她畢竟是巫女,是太虛浩凝體,是世間萬法,諸法皆通,諸道通途的巫女。
所以她沒有花太多時間便知道這個世界曆史進程到了哪種狀态,她很驚歎地看着那些高次方程式和集合數列,她也很驚歎地看着那些解剖圖、元素組合圖表、天文望遠圖、以及各種電力學公式和化學反應式。
這個世界的物理法則要更嚴謹得多,所以在地理圖中,她并沒有看到太多與那個世界相同的地貌,高原丘陵,喀斯特之類自不必說,然而更超乎常理的,卻是沒有了。
她漸漸明白那個世界,包括很多人格——包括自己,都更加偏近于幻想。
她當然也再次看到了那名爲《犬夜叉》的漫畫。
撫卷,她長久不語,初則想見見那個名爲高橋留美子的女人,後則搖搖頭作罷。
同時在翻了一些她的其他作品,卻因完全不對思路和口味讓她有些接受不了,男人怎麽能變成女人,還随意變幻頗爲習慣呢,人怎麽會寫這種題材呢。
她在圖書館呆了三天,然後再次走上大街。
總的看來之後,除卻一些因爲時代進步而進步的思潮之外,細微之下,人性本末,兩個世界差的也不是太多,或者在人生态度與追求上有高低之分,也不過是這個世界不虞生存的人太多,才有那麽多心思的暇餘罷了。
隻是電腦與手機,她學會得很快,卻如歸來的張徹一般,不願太頻繁去觸碰這東西,長期以往的生活規律被打亂,節奏被驟然加快,過大沒有必要的信息量。她的靈魂足夠強大,不需要無用的東西來充實空虛内心。
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差不多也滿足到了一個足夠的程度,剩下一些微末細節,便是需要時間和生活的積澱慢慢發現,就如張徹最初如何适應着在那個世界生活,适應那個世界的人的思考習慣、生活習性那般,逐漸去适應的了。
燈火闌珊,廣廈萬千,繁華的春熙路口,她從E購走到太平洋電影院,人潮熙攘,喧騰如晝,光影憧憧。
輝煌璀璨,恍惚回念,若是當初,應是沒有這麽奪目卻依然璀璨的星空,一點如豆的燭火,盛夏氣息的蟲鳴,微潮溫潤的木闆,褥子上他的眸光靜靜,旁坐邊的她斂起瞳翦。
她有些想他了。
她有些想念過去了。
于是她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飄身于廣廈之上,褪去那身現代服裝,換上最契合也最熟悉的那身绯雪。
月華淡淡地灑下,卻被城市不夜的光輝避退,萬千橙紅黃綠,沒有人注意到在廣廈之上,在夜晚之中,原本應該最顯眼的白衣。
那麽不起眼,卻在登臨高處的一刹,便被視線凝聚。
她有所感應,往下望去,茫茫人潮,張徹身着他來月村之時,他離開九州之時,那身白色T-shirt與藍色牛仔褲,手裏拿着成都錄取自己的學校的高考檔案,就這麽平靜地斜望向上,與巫女對視。
路過的人有些好奇,亦有些跟着他的視線往上看,橙紅被染紅的夜空與一座座點中燈火望斷頸項的大廈,沒有絲毫異常。
張徹覺得自己的表情應該是驚訝的,然而卻是平靜的,或許是九州的遭遇讓他在面臨很多事情能習慣性保持平靜處變不驚,或許是他早已料到以她的性子,不會坐以待君。
縱子不往,我甯不來?
然而巫女卻罕見地很開顔,眉眼弧度很柔和也很平靜,淌下的淚水也是細細溢出緩緩滴落的,含笑地從他的眸子中看着自己流淚。
這一晚,張徹沒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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