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拍春衫惜舊香,天将離恨惱疏狂。
相交歡,各分散,涼如水新月一鈎,舊故泯不了一杯辣口。
曲終人散,白晨破曉,秋暝淡淡,門前蕭蕭。
“不必再送了,再快的馬也趕不上一劍的,我在汴梁……你們都見過的。”
張徹搖頭回絕,送到城口,送到客棧,都是一樣的,離開他們,自己有的是法子快速遁行,既如此,不若在門口便分别。
“禮不可廢。”
川青老人堅持道,昨晚的事兒後,他也放開了許多,再不與金老倌兒提回秦之事了。
“我等之間,何必堅持這些俗禮,腹中之言,昨夜已盡,諸位,有緣吧。”
張徹笑着搖了搖頭,晃眼,便已不見了蹤影。
隻餘下三人對視苦笑。
……
辜下北,長河界碑。
淩曦顔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沒有解釋發信讓自己在這裏等的意思,也就沒有問他。
“汴梁演武大典将在明日午時,之後便是鬥法會,這一途去,不可能讓你悠閑地坐着馬車了。”
冷淡的聲音,似乎比平時還不帶感情一些。
張徹點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朝着她攤開手。
“做什麽?”
淩曦顔警惕地退後一步,盯着他伸出手掌。
“劍。”
張徹無奈吐出個字,自己把紫雲劍借他這麽久,敢情她現在都忘了當作自己的了。
淩曦顔松口氣來,又覺他語氣頗讓人不爽,而且吐出個字算什麽,好像自己欠他的一樣。
若張徹知道她内心這番想法,恐怕又要無奈苦笑一番,你這不就是欠我的麽。
悶了一會兒,她也想不到有什麽解決辦法,翻臉拔劍吧,不至于,其他的辦法,好像也奈何不了他什麽,也就隻有拿出劍,扔給了他。
盡管我們寰辰山的少女連發脾氣使性子都不會,張徹可不是個看不出别人悶悶不樂的人,暗想自己哪兒又惹到這尊大佛了。
他不是情商低的人,隻是方才沉浸離别滄桑的感覺一時沒反應過來。
也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年輕男子的聲音便在天地間回響起來。
“你這幾日不是都在尋我麽,怎麽要離開辜下,都不打聲招呼?”
張徹赫然回頭,一身麻布白衣的白澤,正笑吟吟地站在空中,腳下也非劍或氣之類,而是一朵祥雲。
祥雲托體!
“你究竟是什麽人。”
張徹凝神,打起十二分精神,封閉五識六感,第一層以真元封閉,第二層以魔元庇蔭,第三層甚至用上了些他在自己身體封印雲淩那大衍封魔印中學來的些許東西。
“嗯?有點意思。”
白澤明顯訝異了一下,嘴角勾起微笑,目光從張徹身上轉移。
“不好!”
張徹立馬平移,擋在淩曦顔前方。
“太慢了。”
平淡的聲音,帶着些許的憨厚與玩味,出現在淩曦顔背後。
淩曦顔自也非平常人物,在張徹動的一刹那,冰魄寒光已拔劍出鞘,鋒澤在手。
(左邊……右邊?!)
“錯,是上面。”
白澤憨厚的微笑不改,握起那黝黑的拳頭,如同在客棧發怒遲不上酒而砸在桌子上般,砸了下來。
淩曦顔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劍勢方往右出,順而彎力,轉旋上挑。
然而,倉促變招,怎敵得過白澤的拳頭?
“轟!”
一擊之力,直接将冰魄寒光劍打得顫鳴,差點脫手而出,反饋回來的力道加諸于身,淩曦顔一下便被轟飛了出去。
一同飛出去的,還有在她後面充當肉墊的張徹。
“他心通?!”
淩曦顔失聲。
“屏氣凝神,以你門中封印秘法包裹體表!”
張徹低低的聲音提醒道,奈何他充當了肉墊,此時說話,淩曦顔粉嫩的耳垂都能感覺到他呼氣的溫度。
“放開我!”
“小心!”
被她羞憤一把推開,然而白澤已經又出現在了左邊,張徹運起八卦遊身步,空中一個移位踏空,道紋隐現,也是一手八極拳打了出去。
然而白澤空手拳能抵天下十器之首的鋒銳,又豈是張徹倉促之下運起,連魔痕都未鍍上的八極拳能抵的?頓時同淩曦顔一樣,被轟飛數十丈,巧合的是,他爲淩曦顔擋拳,自然擋在她前面,這一下後沖的力道,卻是一報還一報,由淩曦顔爲他當了肉墊。
少女窈窕的身子,雖然外表冰冷,而隐藏在白衣裏的軀體仍然還是少女的柔軟,張徹隻是心中稍一旖旎,便又傳來她羞憤的聲音:“你還不滾開!”
苦笑一聲,張徹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對拳之時,已經被白澤打了個稀巴爛,連白森森的骨頭都顯露出來,疼痛過劇,痛覺神經麻痹一時竟感覺不到痛苦,隻是覺得那處仿佛失去了任何知覺,根本控制不了般。
但他在極東,身上骨頭曾斷過一半。
倔着骨也要站着走,此時哪兒會賴着占便宜,就勢右手白骨一撐,在淩曦顔手臂一借力,果決地離開了美人香懷。
“郎情妾意,很是恩愛啊,隻是張兄弟你右手已廢,不知那天下第一劍,還能否用得出來?”
白澤落在遠處,腳下祥瑞雲彩再變,雙手一張,黑色霹靂與深邃的迷霧籠罩其上,盡被拳頭吞噬,看似平凡無奇,裹挾着陣陣風雷之聲,不再朝淩曦顔,而是直接向張徹而來。
“老子在場上是打拳的,誰說一定要用劍?”
張徹心下也是火起,冷冷一句,真元魔元已瞬間交疊三重,覆于左拳之上,其下更是魔痕遍布,早已幽光邃邃。
“嘭!”
巨大的崩撞聲,魔元與真元受到強烈的壓力,瞬間失去張徹的控制,交纏在一起,而這兩者又絕不可能相融,在質量對比一緻的情況下,也不可能一方吞噬一方,便隻有爆發出對沖之力,同時魔痕幻滅,張徹的左拳真切地映在白澤的拳頭上。
“而且,又是誰告訴過你使劍非得用手?”
爆裂的瞬間,張徹的左手也直接炸了個稀巴爛,而與之相對的,白澤拳頭上也再無任何能量,脫了一層黑皮不說,筋骨連接已斷節,短時間内再聚不起氣力。
而此時,張徹話語方罷,紫雲劍脫空而出,練劍成丸聚氣凝絲,八尺劍意爆起,自有淩塵劍意在其上。
張徹轉體空旋,回身一腳,猛踢在劍端處,自左手而瞬回流現于右腿的魔痕再現,以無邊灌注之力,猛加進八尺劍絲中。
如鋼崩起。
“嗤啦……”
難聽的啁哳音響起。
光華過後。
張徹吊着兩隻破爛見骨的左右手,屹立在空中。
而遙遙相對的白澤,左手連帶左臂,被劍絲聚氣貫穿,縱橫劍意将筋脈劈了個七七八八,短時間内,這隻手也絕對是廢了。
“哈哈哈哈……有趣,你果然很有趣啊張徹,我好久沒這麽痛了……哈哈哈……”
出乎意料的,白澤看了自己左臂一眼,竟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