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中土,湘北。
别緻的庭院幽幽,自然道韻濃厚,然而也不至蕪野,一看便是有人精心打理過的。庭院外路徑不通,小湖臨外。閣樓并不如何小巧,約莫看去,大緻也有七八個房間,隻是那股子悠然的味道,還是在不經意間濃郁溢滿。
“昭王殿下已确定到了汴梁,坐鎮此次鬥法會,消息絕無虛假。”
銀須鷹鼻的老人低聲恭道。
明黃袍子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茶盞,輕歎道:“哥哥未免也小題大做了些,就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招攬來的紫擎真人他們,竟然還用族法降我一重修爲逼我回去受罰,這些年我可是好好沉寂了段日子,便放我出來透透也不允麽。”
他已經得到消息,秦勿彥在北秦都護府沒有尋到他,便将留守的一幫供奉施了些懲罰,之後那些供奉便紛紛告辭而去,再不任命了。而自己也被族中血脈影響,封印了一重修爲,目前隻有分神後期了。
老者不言,對于這對兄弟之間的事情,他不敢有絲毫插嘴。
“葉一辰……沒想到僅僅是那個人的劍而已,便已經如此厲害,難道後世之人,便隻能在他的光輝下蔽身躬行麽。”
想起葉一辰的一劍,秦覺武還是忍不住苦笑心悸,當日蔚衍三老搶先逃走,沒想到正中其劍意一道,一人被裹挾不得脫身,而自己跟另外兩老先行了一步,那軒雷老祖隻稍慢了一步便身受重傷,再後面的,就全部被那扭曲的一團吸攪進去,徹底隕滅了……
六位合體後期,圍攻一人,一劍之威下,竟然直接就死了兩位,重傷一位,驚走剩下三個。
恐怕隻有哥哥才能與之抗衡了吧……
“轟!”
巨響轟然,樓閣的結界潰然而崩,庭院已被沖散得七零八落。
“何人?!”
旁侍老者驚怒交加,大吼一聲,真元自中而開,裹挾起一股子氣勢,頓時便向聲音來處而去,樓閣已失了結界保護,在這一吼下,自然盡數崩坍了。
而秦覺武依然坐在椅子上,而椅子在空中,甚至手中杯盞裏的茶水,都沒有起一絲波紋。
“铮!”
利器劃破音波的聲音。
“破連山,蘇莫染,前來請教!”
漫天煙塵轟然而開,蘇莫染白衣勝雪,紅纓飄灑,仗槍伫立。
孑然一身。
老人瞳孔一縮,大喝道:“放肆!蘇莫染,縱你是破連山首席,可知在座爲誰?”
“自然知曉,便是我不曾認得,手中這槍,對他也頗爲熟悉。”
蘇莫染淡淡道。
一直波瀾不驚的秦覺武,看到那刺眼的紅纓,終于皺了皺眉:“這是破連山的意思?”
“這是我的意思,也是我手中東西與師叔作别的意思。秦覺武,你身爲北秦第三世子,當年與莫師叔的恩怨,今已不談了,此次南下,爲何還将我莫師叔俗家後嗣,一門三十五口,趕盡殺絕!”
蘇莫染怒目喝道,他隻有出竅後期的修爲,在對面一個分神初期的老者,一個合體後期的大能面前,也不卑不亢,擲地有聲。
“死人的事,自然沒什麽好說的,但他從長生樹爬起來,還想做個縮頭烏龜,那便由不得他。”
秦覺武的耐心出奇的好,或許是看到那把槍,想起了些舊事,他心中發洩的欲望強烈了些。
“哈哈哈哈哈……殺人族屬,逼人現身,果然帝王心性,不拘俗理。北秦煌煌然當世大朝,欺我破連山無人否?!”
蘇莫染哈哈大笑,槍尖一掃,九華凝火槍淡淡的血氣溢出。
“黃口小兒,修行幾個年頭,也敢放肆。放着東荒鬥法會大好前途不去參加,在這裏便是殺了你,破連山也不會說什麽!”
老者聲色俱厲,右手輕揚,寶光溢出。
“無膽鼠輩,擡出我師門,是怕事後遭報複麽!原來北秦這麽一棵大樹,也庇不了你。心性不通,怪不得這大年歲,才初至分神。便是了卻這樁,我再去那鬥法會取了冠軍,又有何妨?!”
哈哈大笑,蘇莫染睥睨他一眼,看來心中已對其輕視之極。
“好生狂妄,便不知破連山手下真章?!”
老者大怒,劈手寶光現出,卻是一把狹長的寶刀,靈光蘊内,想來也是被溫養了很多個年頭,當屬極品靈器無疑。
“廢話連篇!”
蘇莫染不怒反笑,悍然一槍,正面迎擊而上,刀槍相擊,铿锵作響,那老者一時加重真元,以修爲相壓,竟也不能再壓下一分!
“刀是好刀,可惜蘊養再多年頭,沒了血性。無膽鼠輩,何可言勇,敢與我對仗,污我好槍,滾!”
拼力之間,蘇莫染猶有餘力,看向寶刀,贊歎之餘,手上加力,一聲暴喝,真元聩耳,那老人一時懵然,蘇莫染收槍橫掃,老者慌亂之間雙手持刀抵擋。
滾字喝出,槍出如虎,暴擊而上,寶刀斷爲兩截,槍身去勢不止,直中胸膛,老者噗一聲鮮血吐出,身如破絮,橫飛而出,也不知被打到哪裏去了。
一直不動聲色冷眼旁觀的秦覺武,終于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放下茶盞,輕聲道:“我以爲莫彈歌死後,這把槍再沒了那般霸氣能發揮它神韻的人,沒想到破連山果然人傑輩出,戰狂疊起,這麽快又有了能發揮天下十器原本威力的人。”
天下十器,準确地說是天下人族十大聖器,乃大乘期以下所有法寶之中最翹楚的十個,自一千多年前天星乙木環滅海外三族後,天下十器标準乃定。
一器可滅三族,天下十器的威力,到了神韻相合,能發揮它們本身力量的人手中,會有多大的威力,秦覺武自然知曉。
“善惡無報,乾坤有私。我下山南丘十年縱戰,舉刀自有道,有所向者有所衛,破連山身即道戰即法,有心中不平不忿者,必以劍償出,以身而行,即刀山亦無悔,死海亦無懼。秦覺武,你觸我怒意,不戰你一戰,我念頭不能通達。”
蘇莫染橫槍傲立,淡淡道,戰意卻比方才更加昂揚。
“我可不是給你破連山磨刀的地方,你不懼,便不懼,人死了,也就無所謂懼不懼的了。”
冷笑說道,秦覺武身後的椅子和茶盞盡皆化爲齑粉,飄然灑落。他心中也不能不爲蘇莫染感到贊歎,長江後浪,江山一代,此子應該不知道我現在隻有分神後期修爲,能向合體後期提出挑戰,光是這份勇氣,也要爲之贊歎。
但這也更堅定了他滅殺的決心,即便出于破連山的面子不能滅殺,至少也要将他心中的道徹底打碎,否則任其這樣身道戰法,恐怕渡劫也攔不住他,破連山強盛起來,舊日與北秦的恩怨,恐怕便不能聽之任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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