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下地處川青之南,東接無盡海,是東荒八郡中臨海郡之一,也是人口大郡。
按張徹看來,其實無非就是前世福建一帶的地區,初到此處,張徹也确乎聽不懂當地人的話語,他對閩南語不了解,否則也能分辨出文明發展程度與前世出了什麽偏差沒有。
好在修真之後,對于知識的學習着實方便無比,淩曦顔丢了一個玉簡給他,稍加熟習後,他也能用當地語言說話了。對他而言,首先要去的倒并不是首府比鬥場,喬裝易容之後,首先去的是當地的大酒樓。淩曦顔本欲不管他,想想他身份的麻煩和對九州諸多事務的不懂,無奈之下也隻能喬裝随同。
“這就對了嘛,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做人的滋味都沒有享受盡,就去求仙,這不就跟孔老二說的未知生焉知死一樣?聖人之言,不可不聽。”
叫來小二點了成名菜之後,張徹笑道。
淩曦顔本想駁他兩句,想了想至聖先師孔子也是個食不厭精脍不厭細的吃貨,真要辯起來估計又是自己吃虧,索性也就不說話。
滿桌的菜很快就上齊了,這個時候的閩菜還沒有前世後來那名滿天下的佛跳牆,不過閩菜清鮮、和醇、葷香、不膩的風格特色,以及湯路廣泛的特點,已經在滿桌菜色中顯現出來。
臨海靠山,風光秀美,這個時代又有足夠改變自然的人力因素,和武林修士的朝俗力量,更能求得珍味。以烹制山珍海味而著稱的閩菜,在這一桌宴席上就體現得更加深刻。
不過東荒鬥法會,的确盛世,在這酒店之中,張徹就感覺到了不少修士。當然也有不少武林豪客,吃喝作風,豪爽倒是與他相似,隻是那舉箸擡碗間特有的現代文明習慣,卻是與這些帶着些東荒“食物有禮颔首輕叩”的作風迥異了。
自然,有吳解那般洞察力和閱曆的始終少數,所以這喬裝後隻是富貴卻并不出奇的一男一女并未引起他人重視。
輕輕夾起一點海蛎煎,張徹神色自若,隻是品嘗着這些美食,不時搖頭點頭,啧啧聲與砸砸聲不絕于耳,偶爾還問問淩曦顔哪些口味合她意,哪些口味又是自己做的好,絲毫沒有将就樓内熱火朝天讨論鬥法會的話題放在心上。
到了他這個境界,金丹修爲和十五年修齡的門檻已經是一件輕易的事,能夠與天下十門翹楚共酌,何須在意這辜下的十強賽?就連淩曦顔闆着的臉也随着不斷的笑談緩和了許多,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相對而言,除了與鬥法會同期舉辦的珍奇交易會讓他有些興趣,此時便隻有這滿桌的菜色了,準确地說,是菜中那些湯。
川菜過來的張徹,始終還是吃不慣閩菜,唯一讓他有些認同的,倒是這些湯的滋味确實不錯,把食材中的原味基本都熬制出來,而且混雜調和得很好了,濃香撲鼻,入口清淡,鮮味滿溢。
一邊品嘗着湯味,張徹一邊思考着那聞名九州的龜壽老人,似乎也在辜下,此次鬥法期間,倒是可以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對自己有用的丹藥,隻是那人如此渴求壽元,好像他還真沒有什麽能夠讓對方動心與之交換的東西。
每每念及此處,張徹真是喟然長歎,恨自己不是那些網絡小說中的男主,動不動能得些前輩們都爲之動心而不能得手的東西,或者奇遇之下尋得絕世藥材,他自極東一路行來,奇遇沒遇到,奇恥大辱倒是受了不少。寒潭瀑布,監牢麒獄,鬥場佛土,走得不少,一無所獲。
真要說起來,最大的金手指,反倒是一直吐豆子擠海綿般撥弄一下就給點兒東西出來的雲淩,這也讓張徹深深慶幸,當初沒有與他徹底決裂,還真是幫了自己大忙。
說到雲淩,如此也真不是個事兒,自己分神期未到,他始終不可能從身體中脫離出來,即便到了分神期,也并非有十足把握,這次若真要去拜訪龜壽老人,此些事情,說不定還得請教一二。
這類事情,雲淩不說,不代表他可以不放在心裏。雖然雲淩自上次見到殉之後便長久處在沉默狀态,張徹也鑽不進桔梗的封印,不知道他在搗鼓些什麽,不過這次他沒有危機感,應該不是對自己圖謀什麽。
但是雲淩始終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被拘束在封印中的感覺,張徹沒有試過,但他待過汴梁的地牢,想來滋味應該不會相差多少。而且莫說看雲淩一幅恍然若失浮萍無根的樣子,當初紫寰那對他有情的未婚妻,張徹幾次調笑之下也獲取了些信息,雲淩偶爾提及時的一些赧然和觸動,說明他對那位家族在北嶺嶽崎,而投身十門之一的冥道門門下的名爲蘇玲煙的女子,倒真不是一點感情沒有的。
将心比心,來此世後,成爲最孤獨的那個人,桔梗乃至傾城昔對他的付出和些許行爲,都讓他有些觸動。生來浮萍無根不知去處不知意義的雲淩,又怎會對那女子毫無觸動呢?他或而是魔星靈魄碎片所化,但最後化爲了人,既非草木,孰能無情?
一時恍然多去了,回過神來湯菜皆涼,淩曦顔淡淡注視着他,那面貌已然易容迥異,分辨不出原來的樣子,隻是清秀不見妍麗,而唯有那清清冷冷的眸子,最深處放佛一片最寒魄澈澄的冰,沒有絲毫變化。
“看着我幹什麽,吃完結賬走人啊。”
随意笑了兩句,張徹岔開話題。
“你心裏似乎隐藏了很多事情。”
淩曦顔早已放下筷子,若有所思,若有所覺。
“怎麽,迷上哥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當心道心不穩。”
嘻嘻哈哈,張徹沒有正面去接她的話茬。
“你不是說,不知人事,何求仙途?”
總算是看着他捉襟見肘了一回,淩曦顔的眼裏也閃過一絲狹促的笑意。
“咳咳……小二,結賬!”
張徹大人不記小人過,嗯,就是這樣,姑且讓她一回,先去鬥法會看看再說。
推門天光。
高樓雕欄,明黃衣袍的男人看着二人遠去的身影,眼裏閃爍着些莫名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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